突然之間，cao場邊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聲：“小椿！”

那聲音相當(dāng)嚴(yán)厲，白椿歲一時還沒能停住腳，只轉(zhuǎn)頭向那兒望去。

高二這節(jié)體育課正好和他們班的重疊，白云鴻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起初還以為是別人，走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白椿歲在跑步。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手一撐欄桿，腳蹬起，身子直接翻到跑道里。白椿歲意識到被哥哥看見了，乍然停了下來，大口喘氣。他忽然停下來，不由眼前發(fā)黑，身子搖搖晃晃，就要往下栽時，邱天元也發(fā)現(xiàn)不對，趕緊接住他，姿勢不太對，一把將他摟在了懷里。

16.

“怎么回事？”邱天元有些發(fā)蒙，把人撈在臂彎中晃了一晃，“白椿歲？”

他伸手在白椿歲面頰上拍了拍，觸手的皮膚略帶冰涼，半點也沒有運動后該有的溫度。白椿歲眼神一時沒有焦點，嘴唇微微變了色，呼吸了兩下，好像終于緩過勁來。

白云鴻已經(jīng)到了他們身邊，白椿歲試著自己站起來，白云鴻直接拉住他，讓他自己站好。

邱天元還沒開口，白云鴻便道：“我?guī)〈蝗バ菹ⅰ！?/br>
“他怎么了？”邱天元追問，但白云鴻沒回答他，看了白椿歲一眼。見弟弟目光透出慌張，他便只說：“低血糖，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就好了?！?/br>
人家親哥都在這了，邱天元只能目送他扶著白椿歲離開。白椿歲沒有回頭看他，他也就沒有跟上去，一直等到他們走出了cao場，邱天元才轉(zhuǎn)回頭。

跑步的同學(xué)已經(jīng)把他甩下了大半圈，他心里又郁悶慌亂，怒踹了地板一腳，拔腿飛奔沖刺到班級人群里。

白云鴻扶著白椿歲到校園小路邊的躺椅上，一邊按著他的肩要讓他躺下，一邊從口袋里掏東西。白椿歲擺了擺手，艱難地說了兩個字：“不用……”他才把手收回來，只幫白椿歲坐下。

好在癥狀不嚴(yán)重，過了半分鐘，白椿歲原本略微發(fā)紫的臉色平復(fù)過來，恢復(fù)成平時的白色。

白云鴻的同學(xué)結(jié)伴路過，沖他喊了聲：“打球不？”

他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模樣，眼神都不挪，說：“你們自己玩?！彪S后盯著白椿歲，道，“解釋一下，你剛才在干什么。”

白椿歲有點兒心虛，兩只手靠在一起，手指松松緊緊地互相夾著。這是他的習(xí)慣動作，每次他一緊張就會這樣。

“我……我想試試和同學(xué)一起跑步的感覺。”他小聲說，“我還沒有試過?！?/br>
白云鴻道：“你的身體能跑步？”

“……”白椿歲更加心虛了，不敢說話。

白云鴻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你怎么會突然想跑步？你那個同學(xué)慫恿你的？”

白椿歲一下子急了，趕緊說：“不，不是……他只是想鼓勵我鍛煉一下，然后我以為，慢慢跑一小段沒什么問題……”

他對自己的身體難免還是抱有一些幻想，幻想自己能和平常的男生一樣，做一些普通的簡單的運動，奔跑在cao場上，跟在同學(xué)的身邊——

追在憧憬的人身后，一起朝同一個目標(biāo)努力。

白椿歲有些灰心喪氣，他的指甲掐在指背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彎。他道：“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白云鴻嘆了口氣，扳著他的肩膀，要他和自己面對面：“以后不要再冒險了，我剛才心臟都差點被你嚇得跳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不能劇烈運動，就算是慢跑也是很大的負(fù)擔(dān)——而且那個速度對你來說也不算慢了，你累不累，自己難道沒有自覺嗎？”

都已經(jīng)累到差點喘不上氣了，竟然還敢說什么覺得沒有問題。

白椿歲的目光閃躲，過了一會兒，才說：“我第一次跑步，有點控制不住自己?！?/br>
他如果只是老老實實道歉，白云鴻還不會在意，這句話一出來，白云鴻反而皺起了眉頭：“控制不住自己？”

“你那樣子不叫控制不住自己。”他道，“叫勉強自己更妥當(dāng)?！?/br>
白椿歲沉默了。

“小椿，你在撒謊?！卑自气櫟溃皩嵲捠鞘裁?？”

白椿歲不擅長撒謊，被戳穿后，更是沒有圓謊這個技能。他羞臊地低下頭，慌亂眨了兩下眼睛，這才低聲說：“我……我想追上他?！?/br>
白云鴻不能理解：“你想跟他一起跑步的話，讓他再慢一點等等你就是了，為什么非要追著他？”

一陣風(fēng)呼呼刮過，吹動大樹，搖出一陣沙沙響?？v使是常青樹，在冬天，葉子也不如夏時那般有生命力。一片葉子飄飄搖搖落下，落至白椿歲手邊，他捻住那微微發(fā)黃的綠葉，看了一會兒。

“他已經(jīng)……已經(jīng)為了我慢了好多了?！卑状粴q很輕地說，“而且是我想和他做朋友……本來就應(yīng)該我自己付出努力?！?/br>
再回到教室，邱天元難得在補課以外的時間到他座位邊。

掛心了一整節(jié)課都沒再見到他人影，邱天元臉已經(jīng)黑了一半，雖然感覺不會發(fā)生什么事，但總不能抑制住大腦里亂七八糟的泡沫劇聯(lián)想。好不容易看到他完好無損地坐在位置上，邱天元那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來。

“你感覺怎么樣？”他難得沒用自己那兇惡的口氣，一絲絲的擔(dān)憂和緊張就透了出來。

白椿歲沖他揚起笑臉，道：“還不錯。”他把自己的手抬起來，還記掛著跑步最開始的理由，說，“手也暖和了?！?/br>
邱天元怔了一下，板起臉：“誰問你這個了！”

他cao心了半天這家伙的安危，結(jié)果這家伙還以為在問他的手！

白椿歲和哥哥分開后就回了班級，坐這兒焐了大半節(jié)課的手，見確實有用，沒忍住笑出了聲。他用自己熱起來的手去碰邱天元垂在身旁的手，邱天元賭了氣不讓他牽，拿開了，他就像只小跟屁蟲一樣，追著邱天元的手，道：“不信嗎？”

四只手跟玩游戲似的在空中追來躲去，邱天元跟他鬧了一會兒別扭，終于意識到這和小孩子沒兩樣，直接把手背到身后，急匆匆地說：“知道你手熱了！”

白椿歲彎著眼睛笑笑，他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又語速很快地說：“你剛剛跑步看起來嚇?biāo)廊肆?！?/br>
“我第一次跑步嘛，”白椿歲在心里排練了半節(jié)課，現(xiàn)在才能若無其事地說，“我從小到大都沒跑過，不太有經(jīng)驗……”

邱天元狐疑地看著他：“真的假的，從來沒跑過？”

“真的?！卑状粴q道，“我有體育免考證明，所以可以偷懶?！?/br>
邱天元看他現(xiàn)在面色如常，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樣子，呼了一口氣?？煲舷乱还?jié)課了，留給他們說話的時間不多，邱天元抓緊關(guān)心了句：“那你下次要注意一點，不會跑的話還是別跑了?！?/br>
白椿歲眨了眨眼睛，問他：“還可以有下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