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服，親自送出門?？催^那傷處后，他便有些cao心過度了，亦步亦趨地跟在白鎮(zhèn)軍身后，看著他乘上汽車才安心。

待送走了大哥，他便到客廳去與嚷兒聚聚，再回到夫妻倆的新房去，執(zhí)拾嚷兒的物品。

一切都和他們死別前一樣，梳妝鏡前擺了嚷兒常用的姻脂水粉，常穿的衣服則是放在一邊的衣龕裡，武子吟看了一陣，不禁魔怔了的，抱起其中一件褻衣深深的嗅聞，上頭還帶著一點嚷兒的味道，武子吟又流了眼淚，拿著那衣服抽抽噎噎的，想著英年早逝的妻子。

嚷兒是他名媒正娶，親自掀紅帕兒的妻子。他永遠(yuǎn)記得那帕子拉起時，心裡的驚豔和震憾，那時他就想，妻子很美很美……太美了，像個妖精似的。

然后，嚷兒就對他干了夫妻的事……他還沒有過通房丫頭呢，混身僵硬的，不懂如何反應(yīng)。就像一張白紙一樣，給嚷兒添上了許多的濃墨重彩，每個夜裡，他們都是赤裸著相擁而眠，嚷兒要他枕在自己的肩頭上，非得感受著彼此的體溫才能安睡。

然后嚷兒慢慢地對他敞開心房，告訴他隱瞞身分的秘密，與他傾訴心事。夫妻當(dāng)是憂戚與共，禍福相依的，武子吟便把嚷兒的秘密當(dāng)成自己的秘密一樣守著，嚷兒也把他從日本人手上親自救了出來……

不過一年，竟是發(fā)生了許多。

他怎麼忘得了？

武子吟控制不了心裡不住擴(kuò)大的悲傷，眼淚潰提般落下，竟是比昨晚在二哥懷裡哭得還要失控，大概是因為新房裡每一個角落，都勾起了他與嚷兒的回憶。

他覺得自己一半的心都隨著嚷兒死了，活著得到大哥的疼愛，竟是只帶來加倍的痛苦和罪疚。

「嚷兒、對不起……對不起……」武子吟便在空無一人的房裡，對著那逝去的靈魂懺悔。

第六十四章、后事

第六十四章、后事

白府裡掛了白幡，內(nèi)府下人一律穿著白淨(jìng)的素衣，又請了和尚來念誦經(jīng)文，可真正披麻戴孝著守靈的，卻僅有子吟一人。

白老爺病中不說，白家兄弟各忙著處理軍務(wù)，四弟則是回復(fù)了那公子哥的胡混生活，終日出外耍樂。而白夫人，一是要照顧老爺，二則以白嚷是外嫁的女兒，就把重任名正言順的交託給子吟了。

她甚至連客廳也少來，看到子吟，便同情地問候了他的情況，要他節(jié)哀。

到現(xiàn)在，子吟才深刻地曉得白夫人對嚷兒的關(guān)愛表象，是多麼的虛偽。

這期間，武子吟便專心的為嚷兒處理后事，沒有再到軍營幫忙，卻是從報紙裡讀到了北方的局勢。軍閥間的戰(zhàn)爭不間斷地發(fā)生，白家折了嚷兒，敵方卻也沒得著好處，白鎮(zhèn)軍很快便來了一次狠戾的反擊，把敵方重創(chuàng)。他們往西方撤退，兵力大損，便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yǎng)生息，局面彷彿又被白家穩(wěn)住了。

那空棺在白府停當(dāng)了四十九天，便是入殮大葬之日，由白鎮(zhèn)軍代替父親做白家的主事者，帶著一眾親屬送嚷兒下土，因為這會兒局勢緊張，他們便靜悄悄的辦這喪事，只有家裡人參與。

武子吟這才看到了久不露面的四弟，他一臉不耐煩的跟著白夫人走，壓根兒不愿意參與。白夫人則是對他擠眉弄眼，要小兒子檢點。

武子吟便把目光移開，只覺得心裡發(fā)寒，甚至隱隱的生了怒意。

白鎮(zhèn)軍與白經(jīng)國一直伴在子吟身邊，怕他難受?？烧麄€下葬的過程裡，子吟只是靜靜地垂手而立，看那空心的棺槨被黃土蓋上。

這片地是當(dāng)年白老爺找了相士測量的風(fēng)水寶地，本忖著自己百年歸老后，讓白家一脈葬于此的。卻沒想到白頭人先送了黑頭人，第一個入葬的人，卻是他的三女兒白嚷。

子吟在守靈時，曾經(jīng)見白老爺出來一次，他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病魔帶走了他大半的生氣，如今嚷兒的事又是一個打擊。他只在靈堂待了一會，便又回房去了，免得觸景傷情。

嚷兒的墳?zāi)菇余徥且黄盏?，正是早已為子吟留著的，待他將來能與妻子合葬此地。武子吟便在心裡默默的與嚷兒說話，「生不能同榻，死卻能同xue。將來我們便在九泉下相見吧?！?/br>
那墳上的照片依然是那美豔的穿著襖裙的嚷兒，自始至終，他還是不能以男兒身示人。

武子吟心裡便沉甸甸的。

「子吟?！拱祖?zhèn)軍這時在子吟的耳邊低語，「三妹會安息的?！?/br>
武子吟點頭，表面上維持著平靜，守靈的時候已經(jīng)把眼淚流乾了，眼睛長期腫得像兩顆核仁，只覺又痛又澀。

待那儀式結(jié)束了，他們便陸續(xù)坐上汽車，回到白家去。

武子吟卻特意不回房，繞去震江的房間，叩門。

「姐夫？」白震江打開門，看到是武子吟，便是一愣，「怎麼了？」

武子吟平靜地問，「四弟，假如有一天白夫人過世了，你也是這般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麼？」

白震江一怔，便皺起了眉，「姐夫，你在說甚麼?。俊?/br>
「人禽之別，在于惻隱、在于孝悌、在于禮?！刮渥右髡f著時，卻是帶了隱而不發(fā)的怒氣，「你對國家無忠無義，對家人亦無敬無愛……這樣的你，和禽獸有何分別呢？」

白震江沒想到子吟突然走來，就是要對自己說一番之乎者也。他最恨別人教誨的，母親罵他都不愛聽，可姐夫是爸發(fā)病的時候，唯一會安慰他的人，白震江便在要發(fā)作和不發(fā)作之間，按捺著不滿問，「姐夫，我是做錯甚麼，讓你突然要對我說這番話？」

武子吟便看著這總是長不大的四弟，說，「嚷兒的過世，對你就是這般無感？甚至你連他的喪禮都不愿參加？」

「我道是甚麼呢？」白震江失笑，「我這不就去了嗎？」

「可你…全不是個弟弟該有的態(tài)度。」武子吟握著拳，用怪責(zé)的語氣道。

「姐夫，我和姐，跟你和你那寶貝弟弟可不一樣?！拱渍鸾醋右髂歉∧[的眼睛，和青白的臉色，知道他這陣子在靈堂守夜，一定是很難過。他心裡是真的同情子吟，便破例地有了耐心，「我們關(guān)系一直都很疏冷，要說這家待我最好的人，一是我媽，二便是你了。我對三姐，真的沒有甚麼情份?！?/br>
武子吟便沉默不語，他下意識的想要反駁震江的話，覺得這樣不行，可他卻說不出震江的錯。

若果作為弟弟的沒有被兄姐們疼愛過，那手足之情又如何能建立起來？

「倒是姐夫，你沒想過自己的立場嗎？還來這教訓(xùn)我?！拱渍鸾еp臂，對子吟說道。

武子吟一呆，并不能意會震江的意思，「甚麼？」

「三姐死了，你還算是咱家的入贅女婿嗎？」白震江看著子吟，「媽在背后與那些姨娘們刀唸著，等三姐下葬以后，你就該回武家去的，因為你跟我們白家說到底是不相干的，不該來佔白家的好處。」

武子吟聽了，整個人便是愣在了原地，他甚麼都沒有聽說過，也從沒想過這事兒。

「姐夫，你待我好，所以我給你提個醒?！拱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