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卻是一直沒露面，就垂著眼，憂心忡忡地問。

「沒有?！怪炖簿痛瓜陆鸾廾?，「但他說，他沒臉來見你了?！?/br>
子吟聽著，心裡就是一陣刺骨的痛，他閉了閉眼，突然就拉住朱利安的手，「朱利安……扶我起來，我……得下床?！?/br>
「醫(yī)生說，你現(xiàn)在是不可以動的?！怪炖部次渚故菕暝輳芬饋?，就連忙把他按回去。

「嚷兒需要我?！棺右鲄s是深蹙著眉，回道，「這時候……我一定得在他身邊?！?/br>
朱利安再三勸阻，然而子吟心繫妻子，此時竟是顯得異常的執(zhí)拗，他怕推讓下去，恐怕是要扯動到傷處，就退讓下來了，小心翼翼地把武攙扶下床。

二人這番動靜，卻是讓沙赫醒來了，小家伙睜著惺忪的睡眼，看見朱利安叔叔回來，就連忙坐起身，問，「……不破？不破回來了嗎？」他聽武說，今天所有人出門，都是為了把不破接回來的。

子吟卻沒有回答不破，他就貼著孩子的額頭，親吻了一下，跟朱利安說，「勞煩你……代我看著沙赫好嗎？」他現(xiàn)在，滿心滿腔都是對妻子的擔憂。

「好?！怪炖簿腕w貼地道，「武……還是讓我先扶你過去吧?！?/br>
子吟搖了搖頭，「不需要?！顾诖采咸闪藬?shù)天，已能感覺到肩上的疼痛漸漸減少，只要朱利安拉他一把，便能下地去了。

他就小急步的，往手術室的通道走去。

馬鸞凰正是被緊急搶救著，把她送來的怒洋，卻是一身血污，他拘僂著身子，把臉埋在雙掌裡，反覆的回想著今天、甚至是這幾天發(fā)生的一切。

突然，就有人溫柔的，從他的頭髮輕掃過去、再撫到了后頸，讓他無比熟悉的嗓音，正是小心翼翼地喚著他的名字——「………嚷兒?！?/br>
怒洋就緩慢地抬起眼來，那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悲慟，他看著子吟，告解似的呢喃，「………我沒救到不破?！?/br>
子吟眼眶紅著，卻是俯下身去，把妻子用單手牢牢的抱住，低聲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就看到他在船上，可是……我卻救不到他?！?/br>
「嚷兒……」子吟就撫著妻子的臉，輕聲地道，「不要再說了。」

「……啊………啊………」怒洋就把臉緊緊埋入子吟的腰腹，發(fā)出了痛苦的低吼，有濕意，漸漸在衣服上滲透開來，怒洋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劇烈的、疼痛的顫動著。

正是有一塊rou，從他身上給生撕下來似的。

子吟緊緊抿了唇，就沉默地，用單手抱著他的妻子。

☆、第四百二十三章、定局

第四百二十三章、定局

洋曆十二月二十四日，是西方的耶誕節(jié)，公共租界因著洋人聚居的關系，格外有著節(jié)日氣氛。洋人重視耶誕節(jié)，就好比東方的春節(jié)般，親人相聚，在長桌上一同用晚餐，渡過這重要的節(jié)日。

科林做了一桌好菜，看著略為空蕩的長桌，卻是嘆了口氣，「武不來嗎？白先生……也不來了？」

朱利安正是坐在桌邊，陪沙赫玩兒，他就抬起頭，苦笑說，「抱歉，科林，可是武他們真的……不是這個心情?！?/br>
「正因為心情沉重，才想讓他們感受一下節(jié)日的溫暖。」科林希噓的嘆息，他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知道白家人現(xiàn)在那沉重的心情。他就是個老管家，并沒有甚麼能做的，除了表達深切的同情，并替他們看好沙赫，也就想到在耶誕節(jié)，給他們做一桌溫暖的飯菜。

老人看著大鍋子裡的燉牛rou，就有點遺憾地道，「那……我明天送到醫(yī)院去吧?！?/br>
朱利安就淺淺的笑了，「不，我去吧。」耶誕節(jié)，德國領事館正在休班，朱利安就每天到醫(yī)院去，看望子吟和怒洋。

沙赫拿著個湯勺，懨懨的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湯，突然小家伙眨了眨眼睛，眼淚就流下來了，他抿了抿唇，便又抬手默默的把它抹去。

自從知道玩伴是回不來以后，沙赫就總是這樣，朱利安揉了揉他的頭髮，就溫和地問，「怎麼了？」

「想不破。」沙赫就垂著眼，帶著一點撒嬌的哭聲，「想大叔叔……想爹……我們甚麼時候…能回盛京去……」

「暫時還不成?！怪炖簿湍托牡恼f，「武的手還沒好，馬鸞凰的傷更是需要時間靜養(yǎng)?！?/br>
沙赫是知道的，于是他就委屈的抹著眼淚，他只是很想回到白府，因為那裡才是讓他安心的家。他還是不太相信不破是真的走了，甚至有一點的奢想——當他回盛京、回白家去的時候，就能看到不破。

前一刻，他們還一左一右的牽著武的手，怎麼才一眨眼，就不見了呢？

「回盛京的話，可就見不到我了?！怪炖簿偷吐暫逯⒆樱敢镁煤镁?，才能再見。」

沙赫抬頭看看這幾天照顧著自己的兩人，就掙扎的抿起了小嘴，上海對他來說，實在是個太可怕、太危險的地方，不破不見了，武、三哥哥、甚至是那麼強悍的馬阿姨，竟都進醫(yī)院去的。

他當然是喜歡朱利安叔叔，現(xiàn)在也喜歡科林，只是以后，沙赫卻希望不要再來上海了，這個地方會吃人。

他就揪緊了朱利安的衣袖，小聲說，「那朱利安叔叔來盛京……」

朱利安聽著這樣的童言童語，就不由失笑了，只好一臉柔和的點頭，「好，你日后再邀請我去吧?！?/br>
科林這時，便故作失落的蹙起了眉，「你在這裡，住的不高興嗎？」

沙赫看了看老管家，就囁嚅著，小聲說不是。

科林就嚴肅的咳了一聲，轉(zhuǎn)頭走到廚房裡去，再回來，卻是捧著一個黑不溜丟的大蛋糕，鄭重的對孩子做介紹，「我們母國有名的黑森林，今天，特地為你烤的。」

沙赫提起叉子，就吃了一口，濃郁的巧克力味道化在了嘴裡，就讓孩子大大的睜著眼睛，他吃過巧克力糖，卻是從沒有吃過整個都是巧克力的蛋糕，裡頭還有些酸酸甜甜的果子味，很是好吃。

孩子總喜歡吃甜食，巧克力的甜味，就悄悄的撫慰了不破的難過，科林和朱利安看著孩子一口接一口的吃，心裡倒是稍稍的緩了下來。

這些天，他們也算是想方設法去安慰不破，幾乎快要無計可施了。想到三白、武、甚至是密斯馬現(xiàn)在的狀況，朱利安也是深深的嘆一口氣，他曾經(jīng)幻想過武能長期逗留在上海，然而如今為著這樣的原因，他卻是一點也樂見，光看著武和三白強打著精神振作，卻彷彿下一刻便要崩潰的神情，就為他們難過極了。

上海的寒冬，幸而不如盛京那透骨的冷，在這洋人建的先進大醫(yī)院裡，已是有鍋爐供暖了，讓各病房的人和暖地休養(yǎng)著。

怒洋坐在病床邊，看著馬鸞凰，她幸運的撿回了一條命，胸腹中彈竟是大難不死，然而失了不破，她已像是魂兒給抽去似的，醒來以后，就總是怔忡的發(fā)呆。

從手術室出來，馬鸞凰是一臉塵埃落定的絕望，她不怪別人，只怪自己沒本事，護不住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