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剪輯起來，時光的流逝在鏡頭里并不明顯，但又確確實實是流過了這么多年，鏡頭沒變，鏡頭里的人也還是那一個。

過了幾日，孟清給付行云打來電話，說讓他和徐渭見一面。

付行云有些意外，雖然是和聞逝川說開了，但他拒絕徐渭在先，他沒有想過真的還能拍徐渭的電影。拍或者不拍，其實只是他和聞逝川之間的矛盾而已，最后究竟如何也并不重要了。

他問：“是你約的徐導(dǎo)，還是徐導(dǎo)主動約我？”

孟清說：“是聞導(dǎo)約的?！?/br>
到約定的那天，還是那個高層的咖啡廳，付行云一推門就見聞逝川和徐渭父子對坐著，各自都沒說話，中間的桌子好像楚河漢界，他們各據(jù)一邊。付行云無端就緊張起來，生怕他們又要一言不合吵起來。

徐渭的表情倒還平常，低頭看手機，聞逝川冷著臉看窗外。

付行云小聲地打了個招呼，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聞逝川旁邊，聞逝川的表情rou眼可見地緩和下來，整個人都不像剛才那么緊繃了，扭回頭來喝一口檸檬水。

付行云點了單，看向滿臉平靜的徐渭，恭敬地叫了一聲：“徐導(dǎo)。”

徐渭往聞逝川那兒看了一眼，又看向付行云，把劇本從隨身的文件袋里拿出來放在桌上，推過去給付行云。封面寫著電影的名字——，導(dǎo)演和制片人都寫的“徐渭”。付行云沒有立刻翻看，他心里還是虛的，踩不實。

他問：“徐導(dǎo)，之前我一直在猶豫，還拒絕過一次，并不是因為我故意端架子，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我一直有些拿不準，怕沒法達到您的要求，怕演技和人氣扛不住戲?！?/br>
其實，光靠徐渭和白鷺就能把這兩個扛住，付行云就算當個花瓶也能躺贏，但如果他是想躺贏的，也不用糾結(jié)這么久了，他沒看過劇本，但心里早就想好了，如果是個花瓶角色，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演。這樣的角色，積攢起來的人氣都是虛的浮的，沒意思。

他所說的話，早在心里面已經(jīng)翻來覆去地想了好久了，說出來時心平氣和。聞逝川第一次這樣聽他心平氣和地說自己的擔(dān)憂，看他一眼，往他那邊不動聲色地挨了挨，大腿貼著大腿。

徐渭又把劇本往付行云那邊推了推，笑了笑，說道：“你先看看劇本?！?/br>
聽他這樣說，付行云拿起劇本來，認認真真地從第一頁開始仔細看，聞逝川側(cè)著頭，托著下巴，也和他一起看，付行云也不問他看到哪兒，就隨著自己的速度翻頁，兩個人的速度也能默契地合上。

劇本不算太長，也很好懂，很快就看完了。

是個有些新奇的愛情故事，新奇是因為里頭有點兒科幻的元素在里面，但故事本身不出奇，徐渭一向是拍扎實的劇情片的，這一部也是。單單看故事看不出什么特別之處，不同的導(dǎo)演到最后估計會有完全不同的呈現(xiàn)。

故事以女主角的視角展開，但男主角也不是花瓶角色，對演技有要求，能演好不容易。

角色越難，付行云心里頭卻神奇地越踏實。

見他沉吟不語，徐渭屈指叩了叩桌子，說道：“我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氣質(zhì)才挑的你，想演的人很多，我等你就是因為你適合?！?/br>
付行云點點頭，把劇本遞還回去，徐渭說：“你拿著吧，回頭我聯(lián)系你的經(jīng)紀人?！?/br>
說到這里，后面就是走流程的事了，付行云回去好好消化劇本，一切都等之后再說。付行云準備告辭了，看向聞逝川，微微歪了歪頭，是詢問的意思。聞逝川說道：“外面等我一會兒?！?/br>
付行云點點頭，禮貌地告辭了，到門外去，站在窗邊等，不驕不躁的。

包間里頭，兩父子久違地沒有三句就吵起來，這已經(jīng)是他們二十多年第一次這樣不吵架地互相講話。

聞逝川說：“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今年是第十一年?！?/br>
他將他們分別的中間幾年也算上了。

徐渭并沒有任何驚訝，還是那副八風(fēng)不動的樣子，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的兒子。聞逝川本以為自己會生氣，會不忿，會想方設(shè)法地去激怒徐渭，就像他以前那樣。但他發(fā)現(xiàn)，當他有更重要、更在意的事情時，這些都不需要去爭了。

“他很好，”聞逝川說，“所以也值得最好的?！?/br>
話到這里，聞逝川也沒什么多說的了，付行云還在外面等他，他起來就要走。徐渭看著他高大成熟的背影，突然說道：“你mama”

聞逝川腳步一頓。

徐渭和聞雙雁的愛情故事，也有個美好的開頭。一個是詩書傳家的大家閨秀，一個是滿腹才華的后起之秀，月下看海雨下賞花的事情也都做過，只不過兩個人性格不合，徐渭是強勢控制欲強，聞雙雁是倔強不屈——聞逝川其實身上都有他們的影子。

鬧得最僵的時候，夫妻可以彼此整整一年一句話都不和對方說。聞雙雁有了抑郁癥，自殺了。

徐渭摘下眼鏡，低頭細細地擦拭起來，他說：“都是我不對?！?/br>
“等你死了之后自己和她說吧。”

聞逝川硬邦邦地扔下這一句，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一拉開門就見到付行云立在窗邊等他，不需要多說一句話，他們一塊兒進了電梯。電梯里沒人，付行云低頭看著鞋尖，小聲問道：“今晚想吃什么？”等到電梯門再一次打開了，他們倆這才發(fā)現(xiàn)，進了電梯之后誰也沒想起來要摁樓層。付行云伸手去摁，兩個人的手撞上，聞逝川說：“吃什么都行?！?/br>
官宣主演名單那天，正好是真人秀的開播，兩邊撞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徐渭cao作的結(jié)果，反正關(guān)于主演付行云和白鷺的討論是一波接著一波，勢頭強勁。

外頭掀起的軒然大波付行云一點兒也沒多管，手機一扔，社交平臺上無數(shù)的消息和討論他也不管了，聞逝川這些天都住在他家，兩人忙時各干各的，閑時就粘在一起，跟上了膠水似的。

付行云忙著看劇本，將劇本翻來覆去地看，邊看還邊做批注，將劇本越讀越厚，生怕自己漏掉了細節(jié)，到時候在徐渭和白鷺面前露怯。

聞逝川忙著研究下一部電影的劇本，他自己在寫，開頭不好寫，對著空白文檔寫寫又刪刪，都靜不下心來，最后決定用紙筆寫。付行云家的大飄窗，他們一人占據(jù)一頭，付行云在那頭看劇本，聞逝川在這頭寫劇本，相安無事。

到了快要進組的那幾天，分別在即，兩人才加倍地癡纏起來。

徐渭的嚴厲在娛樂圈里出了名的，大大小小的演員，就沒有沒被他罵過的，日程全部卡得死緊，誰耽誤了誰就是罪人，在徐渭的劇組里，從演員到工作人員，人人都繃著一根弦，這樣才能磨出一個個好作品。

付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