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5
但陸衍不同。陸衍這人沒有什么貴氣,他這人并非有著多么尊貴的出生,反而在群狼環(huán)伺中成長,在尸山血海中成王,從前他眉宇間揮不散的兇狠與戾氣,叫人看上一眼便內心發(fā)寒。如今他身居至高位,倒沒了那么多戾氣,只是那疏離和冷漠卻是浸滿了眼底。要說從這種莫無須有的氣質上還難以下什么定論,但看到左下角的印章時,陸衍便頓時冷了眼。“庚卯秋,與則繹月下共飲所繪?!?/br>則繹?……陸則繹?陸衍自然記得這個曾經(jīng)將踏星宗推入頂峰,又將踏星宗落入深淵的人。當然,踏星宗一派從未怨過陸則繹。他是他們最尊崇的先祖,踏星宗因他而衰落,卻并非是他的錯,而是為jian人所害。每一代陸家后裔,都擔任著討回公道、為陸則繹正名的使命。縱是陸衍從未見過陸則繹,但至少他也尊重這位陸家先祖。他陸衍登頂,踏星宗再度崛起,第一件事便是為陸則繹正名,為曾經(jīng)的踏星宗正名。他并非因為修煉邪功而亡,踏星宗也并非因為是邪教而遭受討伐,而是那些貪心之輩的陰謀。這件事如今早已傳遍了修真界,因此也幾乎沒有人因陸衍殺了極境那些人而聲討陸衍。但……他從不知道,陸則繹竟然與自己這般相似。簡直一模一樣。這一張小像或許看不出什么,陸衍下意識放后翻。一張張一幅幅,竟都是陸則繹的畫像。畫上的陸則繹或含笑或凝眉,或握劍或執(zhí)棋,這丹青勾勒間,任誰都能看出畫者的脈脈溫情。陸衍不愿多看,只瞄了下角的那些題注,匆匆翻過。他翻到了后面,那些畫像終于沒有了。出現(xiàn)了文字。他認得那個字跡,便是朝辭。“我原道此生最哀莫過看你娶妻、見你生子,誰料最終,竟是從旁人口中聽聞你的死訊?!?/br>“他們容不得你,又覬覦你的機緣……我父亦瞞著我與他們勾結,怪我實力低微,無能護你。”看完這短短數(shù)行字,若說陸衍再是不懂,那他便是傻子了。頃刻間,陸衍一雙寒星似的鳳眸中布滿了血絲。但是后面顯然還有一段話,他強撐著,再次往后翻。“他們還是不死心,認定你在踏星宗藏了東西。不過你無需擔心,我定會替你護好踏星宗?!?/br>原來數(shù)百年來,朝辭竟然一直在護著踏星宗,無怪乎踏星宗雖處處被排擠,卻也能勉強生存。畢竟這數(shù)百年來,覬覦著踏星宗的是一群渡劫大能,若非朝辭護著,怕是踏星宗覆滅也在頃刻之間。知道了朝辭并非自己曾經(jīng)以為的那些人的一丘之貉,反倒是一直在幫著踏星宗,但陸衍卻無一絲高興的情緒,反而讓他的心緒在爆發(fā)的邊緣。他護著踏星宗,是為了另一個人!為了陸則繹!那他陸衍算什么?陸衍紅著眼,再次粗暴地翻到了下一頁。這似乎是最后一頁。“今日我收到消息,他們要徹底斷了踏星宗的活路,我匆忙趕往,見到了一個人。”“他叫陸衍,若非我知你數(shù)百年前早已神魂俱滅,我?guī)滓詾槭悄阌终驹诹宋颐媲啊瓕嵲谑翘窳恕!?/br>“從前我對你的心思未敢訴之于口,如今卻忍不住厚著臉皮占你后代些許便宜。你若生氣也無妨,真要能來給我一拳,我還倒高興。”“且放心,不斷你陸家香火。五年后我便放這小子自由?!?/br>第35章誰人故舊不如舊(八)陸衍盯著這幾行字,目光幾欲滲血。原來如此。從前疑惑的點在此刻全部被解開了。他曾經(jīng)懷疑朝辭別有用心,不然怎么會在跟他只見過一面的情況下便要與他結為道侶,無所保留地支持他、庇護他。但幾年過去,他發(fā)現(xiàn)朝辭的確沒有任何圖謀,他就喜歡呆在這個洞府,等自己回來,然后與自己稱不上冷淡、亦稱不上熱情地相處。他以為這不甚熱情的相處只是因為朝辭天性如此,他對自己的好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既然朝辭無所圖謀,那便是傾心于他才會如此。在遇上朝辭之前,陸衍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男人,這種事情對他而言只存在于一些不著調的話本和傳說中,在現(xiàn)實中都未曾見過。在朝辭提出那些條件后,陸衍沒有過多考慮地答應了下來。他這人本就不在乎所謂的尊嚴抑或是其他什么,朝辭提出的那些條件對他來說,只需要克服一些心理上的不適便能獲得他難以想象的實打實的好處,這對于陸衍這樣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筆再合算不過的買賣。他也的確不是什么好人,也曾想過,若朝辭實在是把他膈應到了,等之后他再慢慢報復回來也不晚,他本就是這樣的人。當時踏星宗在滅亡的邊緣,只要是有一線希望,他就會答應下來。尊嚴、人格,這些東西都要等到后面再說。但這些年下來,陸衍嘴上不說,其實心中何嘗不情動。朝辭對他無所保留,將他所擁有的資源盡數(shù)傾斜到了他和踏星宗上,他在外樹敵無數(shù),但再大的麻煩朝辭也都愿意幫他扛下來,甚至未曾因此斥責過他一句。朝辭這人,看著仙儀神秀、風華絕代,其實又宅又喜享受,偏偏這人做起來沒有一絲違和感,像是他合該如此。他以為自己不可能會對一個男人動情|欲,但其實朝辭每一分情動,眼尾的嫣紅,沁著微微濕汗的白皙胸膛,散落的烏發(fā)……每一種情態(tài),都時常在他的夢境中揮之不去。他雖然從未承認、也從未深想,但其實在潛意識里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對朝辭的特殊與愛慕。若非如此,怎會在出天之盡頭后匆匆處理了一些事情后就往朝辭這兒趕。他那時已經(jīng)大半年未曾見到這人,心中實在是念著緊。他想過,他回來之后,就跟朝辭好好把話說開,他從此不需要朝辭再庇護他,但是朝辭給他的恩情他都記得,他愿意與他相攜一生……他從未想過,他回來后等到的,卻是那人毫不猶豫的離開。于是他才不再深想,只撐著一口氣,等著這人回頭與他認錯。時間越來越長,他也越來越心焦,甚至連最后這一絲與朝辭的較勁也放下,想著去把他找回來。如今想來,他這些心思和掙扎,都太好笑了。那人自始至終,都未曾把自己放在心中。他對自己所有的特殊,都只因為他是另一個人的后代,他那與那個人一模一樣的臉。他對那人求而不得,對自己卻漫不經(jīng)心。甚至那所謂的五年之約也并非出于對自己的考慮,而是為了讓陸則繹不至于“斷了香火”,這般輕慢,這般可笑。就像他只是為了過過癮,然后再將他棄之如敝履——不,不是“就像”,本就如此。陸衍從來沒有憤怒到這個地步過。他只覺得每一處奔騰的血液都在叫囂著怒意,眼前都被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霧氣。眸中盡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