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三部分模仿犯第六章散裝餅干（10）

吳志勇第一次與李芳說騙保的念頭時,

李芳花了很長時間才完全聽懂。吳志勇激動得口齒不清,

這個念頭又太過可怕,

她不得不停下來,

反復(fù)詢問確認(rèn)了多次。但最終李芳還是同意了,

實際上她也是這么想的,

有時甚至打心底里希望丈夫早點進(jìn)棺材。只是她從來沒有說起過,

也認(rèn)為這樣是不對的，于是只是偷偷地那么想過。被吳志勇這么主動提出，這個念頭便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飛快地抽枝發(fā)芽，成了盤踞在她心頭的一條毒蛇。

自殺騙保成了他們的秘密計劃，倆人單獨在家時便會一起討論,

只是大多時間是李芳在說,

吳志勇只點頭或是搖頭，他沒有力氣與能力說太多。李芳想過讓吳志勇爬上窗臺,

裝作不小心掉下去,

十九層的高度足以讓他粉身碎骨；也想過帶他出門,

輪椅一不小心脫出手去,

馬路上來往的都是匆忙的汽車…只是計劃都不周全,

她也下不去手,

每每不了了之，直到那天電視里播出了綠茶被下毒的新聞，李芳又在網(wǎng)絡(luò)上查到不少加以亂真的“官方消息”,

兩人同時覺得時間到了。

據(jù)說飲料加工廠有員工對產(chǎn)品線下了毒鼠|強,

有一整個批次的綠茶被影響了，而這個批次已經(jīng)流向了全國。雖然每瓶綠茶都被下了毒，但起碼有一些是有問題的。李芳倉促地行動，必須趕在有問題的綠茶下架之前買到它。

她走遍了大小超市，終于買到了那個批次的綠茶，是這兩天剛運到本市的，生產(chǎn)日期十分新鮮，她撫摸著那瓶綠茶對丈夫說，現(xiàn)在就差毒鼠|強了。

她企圖從網(wǎng)上購買毒鼠|強，但政府管得緊，沒搜到任何購銷信息，她又年紀(jì)大了，不懂電腦，于是只好放棄。這時她想起了鄉(xiāng)下的親戚，以前聽說過他們那兒有吃老鼠藥自殺的事情，于是她立馬打了個電話過去，尋機問了老鼠藥的事兒。一聽說他們那兒還有人在偷偷賣毒鼠|強，她連忙定了第二天的火車票回了鄉(xiāng)下，通過親戚找到了當(dāng)?shù)氐男∝湥谟觅I來的活雞試了藥性后，她將毒鼠|強藏在酵素粉的包裝里，成功地帶了回來。

下毒的材料齊了，這下就差執(zhí)行了。盡管在心里反復(fù)幻想過吳志勇死后的情形，每次都感到十分輕松，但真的面對抉擇時，她發(fā)現(xiàn)接受不了他的消失。丈夫明明是個累贅，她已經(jīng)不再把他當(dāng)個男人來看待，但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日子，即便他忘了怎么說話，忘了怎么大小便，只要一想到他要消失了，心臟就像被人挖掉一塊似的。

有些時候，人是要逼一逼的才能下決心的。

李芳還是決定按原計劃執(zhí)行。機會只有一次，而她決不能錯過。丈夫也是這么想的。

一切都是為了兒子。

下定決心后，李芳仍是深陷焦慮之中。除了重病的吳志勇，她從未對其他人說過她的計劃。要是她說了，這場悲劇便不會發(fā)生，一般人都能看出她計劃里的漏洞來，萬一網(wǎng)上的那些小道消息是假的呢。

但這時李芳被恐懼?jǐn)z住了靈魂，被利益蒙住了雙眼，被困境絆住了雙腳，她的思維變得狹窄，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終于，她在給丈夫熬的粥里加了毒|藥，此后的一切就如視頻中所拍攝的那樣——吳志勇死了。

毒蛇最終啃噬了李芳的心靈，她的心從此空了很大一塊，那塊東西跟著丈夫一起消失不見了。

直到上門來查看情況的警察告訴了她綠茶投毒案的實情，那一刻她才如夢初醒，原來一切不過她與丈夫一同編織的美夢，美妙卻荒誕。他們一起犯了一個不可回頭的錯誤，錯得離譜，大錯特錯。

等回過頭來時，迷霧不再，一切顯得簡單而明了，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竟然這般愚蠢，連消息是假的都想不到。幸好警察沒有懷疑，只以為吳志勇是病逝，他的疾病癥狀恰好與毒鼠|強發(fā)作時的情形相似，但吳志勇卻再也沒法醒來了。

警察走后，李芳一個人在客廳發(fā)呆，她的毛孔張了開來，在大夏天里出了冷汗。隨即，她想起了兒子，想起了丈夫，此時回想起的是歲月長河中他們最美好而可愛的模樣，是人生中她與他們共同經(jīng)歷過的那些最閃耀的瞬間，跟著連滿是柴米油鹽的重復(fù)的每日每夜都顯得生動起來。李芳唰地站了起來，在客廳來回踱步，既然丈夫為了他們而死，那么，她一定不能讓他白死。

李芳的大腦迅速運轉(zhuǎn)著，她想起警方告訴她綠茶案的案情，又看到茶幾上的餅干罐，里面是前幾天在小店里買的散裝餅干。這種餅干上有白色的糖粉，恰好和毒鼠|強的白色粉末十分相似。她當(dāng)機立斷，決定模仿綠茶案，為丈夫的死編造一個新的案件出來。

在家里的餅干撒上毒鼠|強后，她取了幾塊放在兜里，又帶了一撮毒粉來到家附近的食品店，老板娘十分熱情地接待了她。

那天是個晴天，陽光燦爛，李芳卻覺得寒風(fēng)刺骨，還以為太陽結(jié)了冰。她故意挑剔蛋卷，讓老板娘反復(fù)更換了好幾次商品。趁老板娘埋頭尋找蛋卷的間隙，她將下了毒的餅干混進(jìn)門口的餅干桶中，再撒了一些毒粉上去，隨后她上下翻動餅干，買了一些回家。

回到家后，她將有毒的餅干藏在安全的角落里，給接觸過毒鼠|強的物品做了一次徹底的清理。兒子回來后，她拒絕將遺體火化，借口要等娘家的人過來參加葬禮，先將遺體送去了殯儀館的冷藏室，此后便是等待。等時機成熟時，吳志勇將搖身一變，成為毒殺案的一名無辜受害者。

按照保險公司的理賠條款，被謀殺屬于意外險的賠付內(nèi)容。只是沒想到，她的這次自作聰明又留下不少漏洞來，這下她連自己也搭進(jìn)去了。

在李芳家中取來的狗糧里發(fā)現(xiàn)了山梨酸鉀成分，狗糧中另一些微量有機物也與毒餅干中的成分一致。李芳承認(rèn)，當(dāng)時她著急下毒，給餅干撒老鼠藥時使用的是小狗的食盆，她是個持家的女人，不舍得家中的鍋碗瓢盆。所以餅干上沾了狗糧，即使含量十分之小，還是被靈敏的化學(xué)儀器測了出來。

李芳的兒子趕到時滿臉通紅，對著警員大吼大叫，他壓根不信溫柔的母親會殺人。直到李芳流著淚對他點頭承認(rèn)，他還愣了好一會兒，堅定地問她，是不是警察威脅了你。

李芳老淚縱橫，無顏面對兒子，也無法說出殺死他父親的緣由，只能一聲聲地痛哭，哭到不能自己，不能呼吸。吳旭見到母親這樣，憤怒地掀翻了一張桌子，踩爛了一堆文件，最后發(fā)現(xiàn)無濟(jì)于事，于是與她一起哭了起來。一人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