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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英笑道,“妹子真會說笑?!闭f著正待脫下。 祝琪芬忙道:“大哥就穿著了,還脫下則甚?你是不是不喜歡這顏色?” 石中英道:“這都是妹子給我挑的顏色,我怎會不喜歡?” 祝琪芬星眸之中閃過一絲喜悅,瞟了他一眼,輕笑道:“原來大哥也很會說話。”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了進(jìn)來,朝祝琪芬福了福,說道:“小姐,莊主有事相請。” 祝琪芬輕輕皺了下眉道:“干爹又有什么事了?一定是什么東西找不到了,才來找我?!币幻婊仡^道:“大哥,我去去就來。”翩然朝門外行去。 石中英看著她后形,忖道:“這位妹子,真是又聰明,又能干,祝伯伯把她過繼給爹做干女兒,自然是因爹家里沒人照料,才要她來的?!毙闹邢胫?,隨手拿起劍譜,走到窗口一張椅子坐下。 翻開頁,見上面寫著“六合劍譜,六合門第十一代弟子石松齡沐手敬錄” 字樣。他雖然十歲就是離開了家;但爹這一手端正謹(jǐn)嚴(yán)一筆不茍的楷書,他一看就認(rèn)識,這是“多寶塔碑”的字體。他不禁記得小時候,爹叫自己寫的情景,一筆一劃,都是爹握著自己小手寫的。如今爹當(dāng)上了盟主,連劍法都沒有時間教了,要自己練了,他心頭不覺升起一絲悵觸。 離家十年,好像父子之間的距離,也拉遠(yuǎn)了。不,爹還是那么慈祥,那么關(guān)切自己,只是當(dāng)上了武林盟主,要處理許多天下武林大事,分去了對自己的敵犢私情。他一頁一頁往下翻,這冊劍譜,共分上下兩卷。上卷記載的六合門源流,論劍法,論練劍忌害,劍法歌訣,及六式練劍內(nèi)功圖解。下卷才是三十六路劍法的圖式,每式都有詳細(xì)注解。 石中英掙下心來,一口氣把前面幾篇文字,都仔細(xì)的研讀了一遍。六式“練劍內(nèi)功”,原是練“六合劍”的基本功夫;但石中英十年之中,經(jīng)九位名師循循誘導(dǎo),一身所學(xué),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看過一篇,就完全領(lǐng)悟,自然毋須再練。 接下去就是三十六式“六合劍法”,石中英翻到后面,發(fā)現(xiàn)一共只有三十個劍法,后面只寫著“第三十一式回光返照”字樣,卻沒有圖文,最后的幾頁,全是白紙,似是尚未寫完。這最后六招,自然是“六合劍法”最精絕的劍招了。敢情爹寫到這里的時候,就當(dāng)選武林盟主,沒有時間寫下去。 這一天,他除了吃飯,整天都專心一志,浸yin在“六合劍法”上,他身邊沒有帶劍,就以指代劍,在房中依式練習(xí)。祝琪芬上午走后,也一直沒有來過。三十招劍法,經(jīng)過他一天研練,差不多已了然于胸。晚飯后,石中英在走廊上站了一會,感到春寒抖峭,夜霧極濃,回進(jìn)屋中,越發(fā)覺得無聊。當(dāng)下就在起居室中,擺開門戶,以指代劍,把白天研練尚未純熟的三十招“六合劍法”,演練起來。 他一身武功,得到九位名家的傾囊傳授,自然早已融會了各家的精英;但他重視“六合劍法”。因?yàn)檫@是他石家家傳的劍法,爹因“六合劍法”而成名,他是爹的兒子,非精通“六合劍法”不可。爹外號“六合劍”,那當(dāng)然因?yàn)槭橇祥T的掌門人,精通“六合劍法”,但“六合劍”的另一意義,是指在爹劍下,從無走得出六合之人。 石中英一意練劍,他打算先練熟三十路劍法,再向爹請示最后的六招。此時以指代劍,在房中展開劍法,練到心領(lǐng)神會之處,不知不覺意在劍光,體內(nèi)真氣流動,隨著他劃出的劍勢突然透指而出。就在此時,門簾掀處,一個苗條人影,很快從門外閃身而入。但石中英以指代劍的一記劍勢,也正好劃到,指風(fēng)嘶然,夾著森寒的劍氣,從苗條人影身邊擦身而過。 苗條人影口中驚“啊”一聲、嬌軀輕晃,在電光石火般的時間,一下閃了開去。好快的身法,這下,完全出乎石中英的意外,他武功精純,能發(fā)自然能收,同樣在電光石火之間倏地斂手。苗條人影站停下來,一張春花般的臉上似驚似喜,睜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霎不霎盯著石中英,輕輕的道:“大哥,你好精純的功夫?!彼匀皇亲g鞣?。 石中英臉一紅,郝然道:“妹子,又在說笑了,我只是一時無聊,照著爹的劍譜,胡亂練著玩的。”這話倒也不假,“六合劍譜”就翻開著,放在桌上,他確是在依圖練習(xí)。 祝琪芬自然看到了,但她親自經(jīng)歷,遇上了強(qiáng)烈劍風(fēng),總不是假的,要是換了個人,這一記就躲閃不開。其實(shí)她縱然不及時躲閃,石中英也已及時收勢。無意之中,兩人都展露了一手極高的功夫,這是掩飾不了的事實(shí)。 祝琪芬咬著嘴唇,默默的走了兩步,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斜看了桌上的劍譜一眼,說道:“大哥,你把它收起來吧。” 石中英依言覆上劍譜,說道:“妹子有什么事嗎?” 祝琪芬轉(zhuǎn)身朝里問走去,低低的道:“我有話和你說?!崩镩g是石中英的房間,她毫不避嫌的當(dāng)先走了進(jìn)去。 石中英跟著走入房中,一面說道:“我聽春嬌說,妹子今天很忙?!贝簨?,是在“涵春閣”伺候的使女。 祝琪芬道:“我爹傍晚時光,已經(jīng)來了?!?/br>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來了,我要不要去看看他老人家?”他想起少時候祝伯伯最疼自己,聽到他來了,自然感到十分高興。 祝琪芬柳眉含蹙,微微搖頭道:“這時候,爹正在書房和干爹討論武林大事。 他們說的是機(jī)密事兒,什么人都不能進(jìn)去,你看,連我都被攆出來了,你自然也不用去啦。“ 石中英道:“那么妹子要和我說什么?” 祝琪芬輕盈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下,抬頭道:“大哥,你也坐下來咯,我們慢慢的說?!?/br> 石中英不知她要說些什么?但看她一本正經(jīng)的神情,好像真有事兒。當(dāng)下隔著一張茶幾,和她對面坐下,說道:“妹子現(xiàn)在可以說了?!?/br> 祝琪芬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凝注著他,問道:“大哥,你真是十年前落水的石中英大哥?”這話問的好不突兀。 石中英不覺一怔道:“你懷疑我不是石中英?難道我還會冒充?就算我冒充,阿榮伯總不會認(rèn)錯人吧?”說到這里,心頭突地一動,想起自己回來之后,只見過爹兩次面,他老人家雖然和從前一樣的慈愛;但在自己感覺上,總好像缺少一點(diǎn)什么?心念轉(zhuǎn)動,不由的急急問道:“莫非是爹在懷疑我?” 祝琪芬臉色微變,輕笑道:“你別瞎猜,誰說你是假冒的來著?只是你回來的太巧了?!?/br> 石中英奇道:“我回來的太巧,這話怎么說?” 祝琪芬道:“也許這是巧合,因?yàn)槊魈焓且荒暌淮卫屑瘯??!?/br> 石中英道:“這和我回來有什么關(guān)系?” 況琪芬道:“這且不去說他,但至少有一件事情瞞著我,我才會這樣問你?!?/br> 石中英道:“我有什么事瞞著你了?” 祝琪芬道:“你說你師父是采藥的巡谷老人,他教你的武功,是長拳。短拳,螳螂拳、彈腿和一路叉法?” 石中英點(diǎn)點(diǎn)頭道:“就是這些。” 祝琪芬披披嘴道:“那你方才使的那一招呢?” 石中英愕然道:“我方才使的是”玄武爭鋒“,”六合劍法“第十九式,怎么?妹子覺得那里不對?” 祝琪芬道:“但你使出來的這一記劍招,明明帶著凜冽劍風(fēng),總不是假的吧?!?/br> 石中英心頭暗暗一凜,登時想起師父說道“雖親若父子,也不能吐露只字” 的話來,不覺聳聳肩,笑道:“妹子這話越說越玄了,我身邊沒有劍,才照著劍譜上的圖書,隨手比劃,胡亂練習(xí),連一點(diǎn)架勢都談不上,那會劃出劍風(fēng)來?” 祝琪芬疑信參半,但他說的又不像假話,一時咬著嘴唇,偏頭望著他,說不出話來。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過了半響,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大哥,說實(shí)話,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有特殊的目的?” 石中英心頭又是一跳,師父確實(shí)說過,存一件艱巨的任務(wù),要自己去做。但師父并沒有說出什么事情,自己也一無所知,因?yàn)檫@是極端機(jī)密的事。他臉上不期流露出驚訝神色,認(rèn)真的道:“妹子,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我簡直不懂你指的什么?”他跟第九位“師父”學(xué)過易容術(shù),因此裝作得很像。 祝琪芬低下頭,雙眉微蹙,好像懷著極大心事,一臉俱是關(guān)切之色,幽幽說道:“大哥,你應(yīng)該相信我,如果你這次回來,真是另有目的的話,你對我說實(shí)話,我不會說出去的,也許我還可以幫助你?!庇H若父子,都不能吐露只字,這是師父臨行時諄諄囑咐之事。 石中英雖然覺得祝琪芬這番話,也是一片真心,但也使他從祝琪芬的話中,聽出果然有一件十分隱秘的大事。他望著她,臉上一片迷惘,說道:“妹子,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聽不懂你的意思。我回來,因?yàn)檫@是我的家,一個從小失去家的人,心里會如何惦記著家,如何惦記著爹,回家會有目的么?”他說的真情流露,這是真心話,半點(diǎn)不假。 祝琪芬好像有些失望,但又感到安慰,仍然低低的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大哥也不必放在心里,尤其不可在干爹的面前提起,也許是我猜想的不對,因?yàn)椤?/br> 她輕輕“唉”了聲,又道:“唉,我原是一番好意,看來還是回去的好……” 說著已經(jīng)站了起來。 石中英怔怔的望著她道:“妹子是說,要我回到師父那里去?” 祝琪芬搖搖頭,嫣然一笑道:“不,大哥誤會了,我是說,我對大哥說錯了話,還是回房去的好。”隨著話聲,她已翩然朝門外走去。 第二章 重重疑云 第三天,書房里不時傳出一兩聲清朗的大笑。今天三月十五,是石盟主和幾位知交一年一次聚會。只要聽主人不時傳出爽朗的笑聲,賓主交談的一定是愉快。 總管屈長貴,就站在書房門口花棚底下,隨時準(zhǔn)備聽候呼喚。 總管,本來就不好干,一府之內(nèi),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兒,都得管到。 當(dāng)武林盟主的總管,更不簡單,不但石府里里外外要他負(fù)責(zé),甚至連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事,他都得懂,都得管。好在屈長貴不論見到什么人,都以笑臉相迎,一團(tuán)和氣,不但石府上下的人,對這位屈總管十分敬重,就是江湖各門各派的人,只要和屈總管接觸過,無不對他另眼相看,贊他一聲能干。這幾年來,屈總管著實(shí)替石盟主做了下少事、也幫了不少的忙,他可以說是石盟主的左右手。 長廊上,正有一對少年男女,緩步走來,他們正在邊走邊說,狀極親密,那正是干兄妹兩人。祝琪芬一大早就約了石中英和她同來,石中英今天穿著十分整齊,身上穿的是梅紅夾袍,粉底薄靴,加上他面如敷粉,劍眉斜飛,星目朱唇,更顯得翩翩少年,俊逸出群。 祝琪芬自然也刻意修飾,尤其她平時喜歡穿綠色衣衫,但今天卻也換了一身玫瑰紅的衫子,玫瑰紅的百用裙,正好和石中英一個顏色。這兩人走在一起,真是珠樹瑤花、天生的一對。屈長貴一眼看到兩人,立即滿臉含笑的趕了上來,拱手道:“在下見過公子,小姐。” 石中英點(diǎn)頭道:“總管早?!?/br> 祝琪芬接著問道:“屈總管,干爹和爹,都在里面么?” 屈長貴陪笑道:“在、在,盟主和祝掌門人,都在里面?!?/br> 祝琪芬問道:“還有什么人?!?/br> 屈長貴道:“還有高掌門人、鄧大俠、趙道長、和崆峒的藍(lán)掌門人,聽說長江龍門幫的李幫主也要來,只是還沒有到?!?/br> 祝琪芬訝然道:“你說的是獨(dú)角龍王李天衍?” 屈長貴道:“是,是,正是李幫主?!?/br> 祝琪芬問道:“他來作甚?” 屈長貴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今天是盟主和兩位盟中的護(hù)法,一年一次的聚會,大概他聽到消息。才趕來的?!?/br> 祝琪芬道:“大哥,走,咱們進(jìn)去?!眱扇丝邕M(jìn)書房,就看到上首一張紫檀雕花榻上,和兩旁八張椅幾,圍坐著六個人。華山掌門祝景云和六合劍石松齡就分坐在上首榻上,屋中幾人,看到掀簾而入的這一對壁人,不覺呆得一呆。 石松齡含笑道:“英兒、淇兒,你們來的正好,快過來見過幾位伯泊?!?/br> 祝琪芬搶著道:“干爹,女兒都認(rèn)識?!痹捖曇宦?,口中叫了聲:“爹。” 翩然朝祝景云奔了過去。 祝景云一把摟著他女兒,笑道:“這丫頭完全給盟主嬌縱慣了,當(dāng)著這許多伯伯面前,一點(diǎn)規(guī)矩也沒有?!边@時石中英也跟著走到石松齡身邊,垂手同立。 石松齡含笑道:“這是小兒中英,十年前失足落水,蒙一位采藥的老人救起,幸得不死,前天才回來。”接著替他一一引見了在坐諸人,坐在榻上右首,身穿銀白長袍,黑須飄胸,豐神脫俗的是華山派掌門人祝景云。這人不用爹引見,石中英認(rèn)得出來,他小時候?qū)ψ2挠∠髽O深。 第二人是中等身材,年紀(jì)不過五旬,已是滿臉皺紋,但一雙眼睛開合之間,卻是精光四射的老者,是八卦掌門人高翔生。第三人身材矮瘦,面紅似火的是百步神拳鄧錫侯。第四個頭椎道轡,一身灰布道裝的老道人,是嶗山風(fēng)云子趙玄極。 第五個兩鬢花白,面如重棗的老者,是崆峒派掌門人藍(lán)純青。石中英隨著乃父引見,一一施禮。 風(fēng)云子趙玄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