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說，鼓鼓囊囊的東西是他爸。

......

鐘寧又湊過來了。鐘寧身上特別熱，張蔚嵐都要懷疑他是發(fā)燒了。熱得叫人難受。

張蔚嵐不得不翻身，等他終于掙扎著擰過身，鐘寧卻再次貼上來。

這回鐘寧死死粘在張蔚嵐身上，將他整個(gè)人從背后圈住。張蔚嵐覺得自己好像一塊烤火的冰。夏天熱，鐘寧熱，他的冷冰敵不過，就要化掉，化掉骨血，化掉臟腑，很疼地化掉。

......

病床上的爺爺頭上纏著白色紗布，鐘姵在和醫(yī)生說話。后來又進(jìn)來一個(gè)護(hù)士，還是口罩后面的嘴，張蔚嵐沒聽清說了什么。

只是鐘姵一下坐去地上，眼淚冒了出來。是止不住的那種冒。

她們讓張蔚嵐去看看。看什么？白布下鼓鼓囊囊的東西？張蔚嵐沒去。

他盯著爺爺不敢眨眼。是不敢。他害怕。

......

這些是夢(mèng)，還是真實(shí)？是此時(shí)此刻，還是回憶？

分不清清醒和沉睡。

好像精神已經(jīng)被埋入地下腐爛成灰，頭腦和眼睛卻與皮囊一起茍活在大地上，消耗新鮮的氧氣。

溫度是生命的象征，能安慰絕望的靈魂。比如張蔚嵐背心上貼的，身上纏的——鐘寧這賴皮，火熱火熱的。

張蔚嵐接著混亂。他看見自己關(guān)緊房門，坐在床上。他望著窗簾，窗簾后有人在敲打，又是鐘寧：“張蔚嵐，把窗簾拉開好不好？”

總是鐘寧，鐘寧醉熏熏的，帶著散漫：“一閃一閃......看星星?！?/br>
睡眠中聽覺異常的真實(shí)?，F(xiàn)實(shí)中嗅覺更加靈敏。鐘寧身上的酒味沒散，熏得張蔚嵐眩暈……

夏末的清晨，太陽遠(yuǎn)沒有正午那么有殺傷力，不過還是比其他季節(jié)熱一些。

鐘寧是被熱醒的。知覺回到大腦的那一刻，他立時(shí)感到頭疼欲裂。

鐘寧掀開沉重的眼皮，瞇縫著眼珠想喊“頭疼”，可惜沒喊出來就懵了。

他睜眼，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截雪白的后脖頸。

鐘寧的眼睛逐漸瞪大，慢慢認(rèn)明白自己在張蔚嵐屋里，躺在張蔚嵐床上，以及......他正死不要臉，手腳并用地?fù)е鴱埼祶埂?/br>
“我靠......”鐘寧用氣聲顫顫巍巍地罵了句，登時(shí)如遭雷劈。

“頭疼欲裂”中的“欲”被劈死，頭已經(jīng)徹底裂了。

鐘寧吊緊呼吸，知覺順著血液，慢慢流淌過他全身。宿醉的身體蘇醒過來，鐘寧又驚悚地發(fā)現(xiàn)......

大清早，陽光無限好。他很自然，很健康地起了生理反應(yīng)。

因?yàn)殓妼巸蓷l腿夾著張蔚嵐的腿，姿勢(shì)夸張且放肆，下/身堅(jiān)硬的部分正好頂在張蔚嵐后腰上。

鐘寧：“......”

鐘寧硬生生憋綠了臉，汗更是唰唰地出。

他僵了半分鐘，盯著張蔚嵐不敢動(dòng)。張蔚嵐沒反應(yīng)，聽呼吸也拉得悠長(zhǎng)，定是睡著還沒醒。

此乃不幸中的萬幸。

鐘寧趕緊振作，振了半天果然振出了個(gè)地震災(zāi)區(qū)一樣的心理建設(shè)。

他輕手輕腳地放開張蔚嵐，慢慢從床上起來，廢了好大一陣功夫。瞅那生不如死的模樣，巴不得將自己的四肢摘出去丟了。

鐘寧躡手躡腳，做賊一樣佝僂著腰，給張蔚嵐的門推開一條縫。

這條縫像是他唯一的活路。鐘寧逃瘟疫一樣鉆出去，尥蹄兒往外跑，門也沒給張蔚嵐關(guān)。

他奔向衛(wèi)生間，一路上臉皮guntang，腦漿煮沸，彎腰駝背又著急忙慌，差點(diǎn)不小心撞翻小歡。

小歡剛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愣了。

小歡歪過腦袋：“鐘寧哥哥？”

鐘寧：“......”

幸好身上的褲子寬松，不然鐘寧要掄把菜刀，當(dāng)場(chǎng)自/宮。

這時(shí)候張老頭也打開屋門，鐘寧背對(duì)著張老頭，被張老頭一句話問得脊梁骨疼：“小寧？你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不對(duì)啊，大門還是鎖的呢?！?/br>
“張爺爺我尿急！”鐘寧嗷一聲，不管不顧飛進(jìn)了廁所。

張老頭：“......”

小歡傻呆呆地眨了下大眼睛。

鐘寧這頭兒半條命都折了，張蔚嵐還在床上曬太陽。

屋里挺靜，外面的聲音順著門縫往里拱。張蔚嵐閉著眼睛，悠長(zhǎng)的呼吸停頓一下，嘆一口氣。他沒稀罕動(dòng)，繼續(xù)閉眼躺了會(huì)兒才起來。

張蔚嵐下地，將鐘寧禍害開的門縫給關(guān)上了。

關(guān)緊門以后，張蔚嵐盯著門把手看了看，又扭頭瞧大敞大開的窗戶。

張蔚嵐轉(zhuǎn)身走回床邊坐下，搓了把臉，從指縫里擠出一聲咒罵：“蠢貨?！?/br>
在陽光下，整夜的渾噩似乎從未存在過，就像惡鬼附身，見光要死，無影無蹤。張蔚嵐的頭腦居然意外的清醒。

他抻了抻酸疼的胳膊腿，被鐘寧箍得緊，后半夜幾乎沒動(dòng)喚，僵得厲害。

張蔚嵐拎起被單疊幾下，開始收拾床鋪。將疊好的被子放去枕頭上時(shí)，張蔚嵐發(fā)現(xiàn)——他的枕頭暈濕了一大塊。

張蔚嵐頓了頓，將手上的被子扔上去，遮蓋掉痕跡。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眨一眨眼，覺得眼睛生澀得厲害，眼梢也是緊繃繃的。

這等大烏龍當(dāng)然讓鐘寧想跳黃浦江。昨晚的片段記不起太多，零零碎碎閃得神經(jīng)生疼。鐘寧只知道自己丟人丟到了發(fā)小床上，更不敢深想，巴不得徹底斷片算了。

至此，張蔚嵐心平氣和地指窗解釋：“鐘寧喝糊涂了，昨晚半夜翻窗進(jìn)來的?！?/br>
人證物證俱在，鐘寧跪天拜地也賴不掉。

鐘寧醉酒，半夜翻窗襲擊張蔚嵐。光是這個(gè)標(biāo)題，就能叫家里的長(zhǎng)輩笑松大牙。

嚴(yán)卉婉跟撿到什么世紀(jì)笑柄一樣，想起來就嘖兩聲，見到鐘寧更是要笑話。

鐘姵也被親兒子的酒品蠢到，因?yàn)樽銐虺爸S，甚至火氣沒了一半，都沒怎么多罵鐘寧。

只是鐘姵扯著鐘寧，朝張蔚嵐道歉，道歉后指鐘寧鼻子命令：“以后再也不許喝酒！”

“我不喝！誰喝誰蠢！”鐘寧臊得脖子粗兩圈，愣要指天對(duì)地發(fā)誓。

他都沒眼再看張蔚嵐了。不過好在，早晨最關(guān)鍵的部分，張蔚嵐不知道......吧。張蔚嵐睡著呢。鐘寧想。

鐘寧這么想著，偷看一眼張蔚嵐的腰，眼珠差點(diǎn)從眼眶里成對(duì)兒崴掉。

相比之下，張蔚嵐是閉眼曬太陽的“無知”被害方，倒是有眼看鐘寧。見鐘寧這一副倒霉相，張蔚嵐沉默地尋思：“你可不就是蠢么?！?/br>
過了好幾天，鐘寧對(duì)張蔚嵐依舊不自在。不過張蔚嵐再?zèng)]提過鐘寧醉酒這事，完全沒要為難他。事發(fā)至今，也從未嘲笑抱怨過半句，體貼得叫鐘寧頭皮發(fā)酥。

鐘少爺這么大的人生污點(diǎn)，在張蔚嵐眼里似乎不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