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8
這事兒。晚上,張蔚嵐拎著一管藥膏,給小歡上藥。這丫頭后背上起了一片痱子,指不定多癢多疼,張蔚嵐用棉棒一點(diǎn)點(diǎn)給她涂,涂得胳膊都酸了。涂完藥,張蔚嵐讓小歡給后背的衣服拉好。小歡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個極點(diǎn)。再過個兩三年,四五年,小歡要是后背又起痱子,他根本不可能給小歡抹藥膏。除了這個,其實(shí)還有很多。男女終歸不一樣。以前張蔚嵐不用擔(dān)心這些,因為還有嚴(yán)卉婉,還有鐘姵,可現(xiàn)在沒有了。他望了眼鐘寧家緊閉的門窗——鐘家對他,到如今已經(jīng)仁至義盡。她們再也不會多管他,他知道。原來......去他媽的“獨(dú)立”,去他媽的“堅強(qiáng)”,他不過是打著自負(fù)的旗號,在依靠他們罷了。他依靠鐘寧,依靠鐘姵,依靠嚴(yán)卉婉。他哪有片刻真正站起來過?都是假的。可惜那些“依靠”徹底拋棄了他,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是,真正的,成了個孤獨(dú)絕望的膽小鬼。張蔚嵐去廁所洗了把臉,夏天的井水被太陽曬溫,撲到臉上也不是很涼,起不到任何清醒的作用。張蔚嵐掛了一臉?biāo)椋⒅R子里自己的臉,漆黑的瞳孔里扎滿該死的憤怒。他好像正瞪著一只丑陋的怪物。一只丑陋到不該存在的怪物。第69章逃吧,做一個膽小鬼第二天一早,連早飯都還沒吃,張蔚嵐將醫(yī)生開的藥膏塞進(jìn)小歡褲兜里,問她:“知道你舅媽住哪嗎?”小歡頓了一下,低頭看鼓鼓囊囊的兜:“知道?!?/br>舅媽昨晚打電話告訴她了,說是住在商業(yè)街最好的那家酒店,還說今天中午要接她一起吃午飯。小歡抿著嘴,猶豫半晌,對張蔚嵐說:“舅媽說中午想帶我吃飯。”她又想了想,感到有點(diǎn)后悔,總覺得不該和她哥說這句,于是準(zhǔn)備再說:“但我不想去,我想在家和你一起吃?!?/br>可惜張蔚嵐沒給她機(jī)會,直接將小歡的話堵死在嗓子眼兒:“現(xiàn)在就去吧?!?/br>“......嗯?”小歡懵了一下。“現(xiàn)在就去找你舅媽,早飯也讓她帶你吃?!睆埼祶钩蛞娦g的衣領(lǐng)是歪的,露出一小塊兒肩膀。張蔚嵐皺起眉,給她拽了一把:“還有藥膏,讓你舅媽幫你擦,中午,晚上,都讓她帶著你,晚上吃完飯,擦完藥再回來?!?/br>“哥......”“聽話?!睆埼祶沟卣f,“哥今天有事,沒法兒管你。”小歡耷拉下頭,應(yīng)了一聲:“好?!?/br>攆走了小歡,張蔚嵐又站在院里,望著鐘寧家的門,再望一望鐘寧的窗戶。他正看著,鐘寧的窗后突然晃過一個影子!然后那影子停住,從虛無變得真實(shí),是鐘寧。鐘寧也看見了張蔚嵐!鐘寧一直在家關(guān)禁閉,還病了一場,有些日子沒見張蔚嵐了,但這些天,他心心念念,全是這個人。張蔚嵐還好嗎?高考怎么樣?肯定受影響了,影響大嗎?張蔚嵐是不是很擔(dān)心自己?他那么膽小,肯定怕極了。鐘寧翻來覆去,全在想這些。還有張蔚嵐的臉,他眼梢的淚痣,更是在鐘寧的腦海里,不論他清醒還是迷糊,片刻都不曾消失。鐘寧連忙拉開窗戶,鐘姵還在家里,就算不能和張蔚嵐說什么,讓他看仔細(xì)一些也行。可在鐘寧拉開窗的那一刻,張蔚嵐不僅沒走近些,反而突然轉(zhuǎn)身跑了。他跑得很快,幾秒鐘就沒了影兒。他是那么倉促地躲了起來。鐘寧愣在窗邊,心臟陡然一跌——有種不好的感覺,隱約發(fā)酵了起來。鐘寧強(qiáng)迫自己忽略它,但它聞著太酸了,他忽略不了。張蔚嵐他是不是.......鐘寧給窗戶關(guān)上,一屁股坐在床邊,不敢再想了。而張蔚嵐憋著一口氣跑回了家。他關(guān)上家門,后背靠在門上,憋到臉色煞白,才將這口氣吐了出來。他居然怕和鐘寧對上視線。偷看的時候就要淚流滿面,可一旦對上了眼,卻變成了落荒而逃。那種感覺,就好像失明于黑暗中的人渴望光亮,但接近了光又渾身焦痛。他在黢黑的死海茍延活過,喉嚨里灌滿了冰冷的淤泥和苦水,忽而被扔進(jìn)大火里,折磨又催大了數(shù)倍。張蔚嵐慢慢蹲在地上,將自己縮小,縮小,再縮小。縮到全身的骨硌都疼痛起來。他的頭趴在手臂里,雙眼瞪著臂彎中窄小的黑洞。張蔚嵐騙了小歡,他根本什么事都沒有。他就這樣一個人,在家里丟了一天的魂兒。晚上小歡回來,給張蔚嵐打包了一堆好吃的。張蔚嵐瞅了一眼,大部分都是甜品。這丫頭到底是個女娃娃,估摸還在想著——吃甜的就會開心。見小歡一雙大眼一錯不錯地盯著自己,張蔚嵐只好撿起一塊草莓蛋糕,咬了一口。小歡這才咧著嘴樂了。一口蛋糕打發(fā)了倒霉meimei,張蔚嵐便將蛋糕放下,再沒動過。這一夜他都沒合眼。他想了一整夜。想來想去,他發(fā)現(xiàn)“命運(yùn)”這玩意是真的可以擺布一個人。它可以擺布所有人。似乎冥冥之中,早就有一個答案在等著他。一切的反復(fù),所有的突發(fā),重重的作弄,仿佛都是因果輪回,都是為這一個答案而寫的伏筆。活著就需要光熱,可光熱抱不住。現(xiàn)在,張蔚嵐給了鐘寧一身傷,給了鐘寧沉重的背負(fù),讓鐘寧原本幸福的家庭變得千瘡百孔。以后他還要給鐘寧什么?張蔚嵐想不出好東西。眾叛親離?旁人看不起的眼光?就像周航的爸爸看他那樣?絕望?憤怒?心力交瘁?他只能給鐘寧這些東西。鐘寧不需要再為他犧牲了。曾經(jīng)的快樂突然渺小起來,褪去鮮活,灰飛煙滅了。多可怕啊。那是心尖上的人,眼睜睜這么看著,用自己的手毀掉,那份罪惡感,那份心痛,是不能言表的。鐘寧是一簇極其熱烈guntang的火,對又黑又冷的張蔚嵐來說,能救命的同時,又是一種致命的暴力。張蔚嵐不敢自負(fù)地說“為了鐘寧”,這是句屁話。他早看透了自己自私卑劣的本質(zhì)。不是為了鐘寧。他“為”不起,他不配“為”。他是怕了,是他自己想逃。如果不逃走,一直這么看下去,他不如趕緊去死。該清醒了。他沒有的,不能讓鐘寧再因為他沒有。逃吧,逃了就好。做一個膽小鬼,孤獨(dú)地,緩慢地腐爛就好。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大地和天空都是灰色的,拉開窗簾仔細(xì)看看,那竟是一種極端干凈單純的灰。明明是灰的,卻純粹得不容玷污。張蔚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