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張蔚嵐的手。

回家的路上，天變暗了，風變得更冷了。張蔚嵐一手抓緊兩包購物袋，被里頭沉甸甸的東西勒疼了手掌，另一只胳膊緊緊摟著鐘寧的腰。

他的前胸貼在鐘寧脊背上，甚至想將鐘寧就這么硬生生按進自己身體里。

第97章他不放心張蔚嵐一個人下地獄

回家后，張蔚嵐將購物袋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分類放進冰箱里。

鐘寧給手機充上電，確保這一晚上不會關機。不過他覺得，今晚謝遠澤不會給他打電話。鐘姵不會想找他。

或許明天鐘姵都不會愿意聽他說話。

鐘寧一屁股摔在沙發(fā)上，將全身的重量都寄托給靠背。

鐘寧明白鐘姵為什么會這樣。這些年，張蔚嵐是他們誰都不敢提的一個坎兒。母子倆都知道這道坎在，但為了安生的日子，為了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和幸福，他們誰都沒有踩上去。

或許他們都在期盼著，等待著，等待某一天這個坎兒會自己消失，鐘寧會帶著別人走到鐘姵面前。

可惜張蔚嵐回來了，期待破滅。

鐘姵的心情該有多么復雜，鐘寧不敢想。他真真是個忤逆不孝的逆子，居然會這樣折磨自己的親媽。

鐘寧癱在沙發(fā)上，想得腦袋生疼，似乎有一個尖銳的電鉆，正無聲地硬鉆他的腦仁。

鐘寧疲憊地揉了揉眼睛，一轉(zhuǎn)頭，這才發(fā)現(xiàn)張蔚嵐已經(jīng)收拾好冰箱，站在沙發(fā)邊看著他。

也不知道張蔚嵐看了他多久。張蔚嵐就孤零零地站在那，不說話也不動喚，安靜得連喘氣聲都聽不著。

鐘寧憋了口氣，兩腿慢慢有了些力氣。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湊過去摸了下張蔚嵐的臉：“沒事兒，都會好的。過去就好了?！?/br>
張蔚嵐皺起眉頭，低壓壓地說：“你不用安慰我?！?/br>
“我對不起鐘阿姨，也對不起你。是我一直讓你們難受?！睆埼祶拐f。

鐘寧看了他一會兒：“所以呢？”

鐘寧拉過張蔚嵐，在張蔚嵐右眼梢的淚痣上親了一下：“所以你就把你這輩子賠給我吧?！?/br>
鐘寧說：“我愛你。這由不得你，由不得我，也由不得我媽?！?/br>
是啊。由不得誰。分什么誰對誰錯，沒有任何意義。

鐘寧又專門硬邦邦地說：“你再敢說這種渾話，看我怎么收拾你?！?/br>
這樣，張蔚嵐就會老實一點兒。

“嗯。”張蔚嵐輕聲說，“是我又說錯話了?！?/br>
鐘寧擱心里嘆口氣。他想，如果非要分出個無辜悲慘，那張蔚嵐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蛟S是他偏心張蔚嵐，但他真是這么想的。

張蔚嵐從小就注定了殘缺。他缺失了常人所需的正常情感，被翻來覆去地折磨。那僅有的丁點兒溫暖，是老天爺扔來打發(fā)他活命的?？上В瑓s偏偏一次又一次被他親手傷害，親手毀掉。

他生來就是一片纖弱的刀鋒。一旦有人想擁抱他的削薄，就必定會被鋒利的刀刃所傷。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

到如今，誰能怪張蔚嵐是這副完犢子模樣？誰能怪他那顆心慌亂忐忑？

他拿著孤獨的長鞭，自我撻伐過成千上萬次，活得得有多擰巴？

不歷他的劫，不會懂他的傷。

鐘寧沒后悔。他不放心張蔚嵐一個人下地獄。他們一起，是最好的。

鐘寧又坐回沙發(fā)上，他實在是累了。鐘寧用手掌拍了拍身側，朝張蔚嵐淺淺地笑了下：“你過來，過來給我抱會兒?！?/br>
張蔚嵐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坐下，順從地被鐘寧攬到懷里。鐘寧的體溫很溫暖，將張蔚嵐包圍。

鐘寧說話的時候，胸腔在微微震動。那震動緊貼在張蔚嵐的臉頰上：“其實我很高興你回來了?！?/br>
張蔚嵐抬起頭，看見鐘寧的下巴。

鐘寧：“怎么說呢，我之前的確很糾結，進退兩難。但比起這輩子永遠天各一方，比起一點一點忘了你，或者到死都在懷念你，我覺得還是現(xiàn)在這樣比較好?！?/br>
活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想擁抱的時候，就長途跋涉去擁抱吧。就算抱了一團火燒火燎，也不過是提早變成一撮灰罷了。

張蔚嵐伸手，用指腹搓了下鐘寧的下巴。鐘寧低下頭，張蔚嵐又湊上去，他們的唇貼在一起。

張蔚嵐靠在鐘寧臂彎里，鐘寧的手掌托著張蔚嵐的后腦勺，這個吻被慢慢加深。它很輕緩，卻繾綣著太多訴不盡的深情苦痛。

一個吻結束，鐘寧睜開眼睛，又在張蔚嵐的眉心處輕輕親了一下：“好了。你該收拾東西了?！?/br>
張蔚嵐愣了下，從鐘寧懷里坐直：“收拾什么？”

“你不是要去南方？”鐘寧講出了張蔚嵐明天的工作安排，“明天一早你要去接合作方，然后中午的飛機?！?/br>
“我不去了?！睆埼祶姑摽诙觯乱庾R就要去掏手機，“我給遲哥打電話，讓他找別人?！?/br>
“這項目不是你負責嗎？”鐘寧拽了張蔚嵐一下，沒讓他把電話打出去，“你不去誰去？”

鐘寧又看了眼對面墻上的掛鐘：“再說都這個時間了，哪有突然撂挑子不干的？這要添多大麻煩？”

張蔚嵐知道鐘寧說得在理，工作不要了可以再找，但接到手里的活兒臨頭反口，這是不負責任。是大忌。

但現(xiàn)在這情況，他是真的不愿意。張蔚嵐說：“我真的不想走?！?/br>
“我知道?！辩妼幘局鴱埼祶挂桓种割^捏，“但我們都不是小孩兒了，你冷靜點?！?/br>
鐘寧：“就現(xiàn)在的情況，你留下來也不能干什么。我媽聽我說話都難受，更別提你了?！?/br>
鐘寧給張蔚嵐的指尖捏紅了，又輕輕搓了搓：“先去把你該處理的工作處理好?！?/br>
鐘寧說完放開張蔚嵐的手指，他站起來，打量著張蔚嵐，見對方掙扎的眉眼。

“那我明天晚上就回來?！睆埼祶箍偹阏f，“我讓遲哥找別人接手項目。明天下午開完會，我立刻坐最近一班飛機回來?！?/br>
鐘寧拿他沒辦法，只能點點頭：“行。不過你真的別急。我說了這事兒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br>
“嗯?！睆埼祶沟偷蛻?。

張蔚嵐趕緊給遲子丞打了個電話，讓遲子丞找人接手項目，說自己必須當天返回。

遲子丞那頭自然好一頓為難，商量道：“什么事這么急？多兩天都不行？”

“對不起，遲哥，我這邊真的有事。我知道給你添了個大麻煩。”張蔚嵐說，“但真的不行。”

“......”遲子丞啞巴了陣兒，“行吧，那我親自來，我替你。不過這項目對你未來的發(fā)展很重要，你不是還要回北方工作嗎？這項目是你回去的起點。眼光放長遠考慮，多上點兒心?！?/br>
“我知道。”張蔚嵐嘆了聲，“謝謝遲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