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里的腎上腺素卻像是不要錢一樣地瘋狂分泌著。

感受到蘇凡瑜的心跳，齊衛(wèi)東把人抱得更緊了。

一邊抱，還一邊微微偏過頭，把嘴對到蘇凡瑜的耳邊，吞了吞口水，用氣聲道，“小時，盛寅快死了，胰腺癌晚期。”

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復雜感受。

蘇凡瑜先是感到一浪接一浪的巨大的驚愕反復地、重重地拍打他的胸口，隨后，和盛寅短暫的會面毫無征兆地跳了出來，被大腦下意識地蒙了一層黑白濾鏡，想起這樣一個鮮活的個體就要永遠地消逝，悲傷便化作巨石砸下，將所有的浪涌都堵在了一處。

而在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的時間過去后，他忽然沒由來地生出了一個念頭。

——“我不愛他但是需要他對我的單方面感情彌補心里的空缺”之謎，好像迎刃而解了。

原來，齊衛(wèi)東的愛，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不是對他的，但不管怎么說，這么多年，他總算也是得償所愿地見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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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是籠子

宋方影下了飛機就直奔公司。包括他工作室主創(chuàng)團隊在內的十來個人浩浩蕩蕩拉著手提箱進辦公室，剛到門口，行李拖輪的響聲便傳遍了全公司。

聽到外頭的動靜，蘇凡瑜這才猛地清醒過來。

意識到他們還在公司，他用了些力推開齊衛(wèi)東，掃視了一周，確認這個角落沒有來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齊衛(wèi)東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并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疏遠自己。

“雖然我很信任我的同事們，”蘇凡瑜解釋道，“但終歸，還是別讓人誤會的好。”

“我……”齊衛(wèi)東見他一副要跟自己劃清界限的架勢，心里難受極了，下意識就想解釋，但再一想，又覺得無可解釋——他會落到如今這個田地完全是自找的，于是只能任由橫沖直撞的苦澀灌滿整顆心臟，堵住那些曾經(jīng)能輕而易舉說出口的誓言。

“老板?！薄奥糜螆F”越過人群走近。

蘇凡瑜迎了上去。看著掛著一對明顯的黑眼圈、眼里皆是倦意、還胡子拉碴的宋方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去看與他差不多模樣的其他人，每看一個，臉上的笑意便增加一分。

——這些人代表著他們公司目前最高的制作水平。這一次他們有幸去國外參加青年影展，而看起來，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收獲滿滿。作為千金的老板，沒有什么能比這更令他感到滿足的了。

“歡迎回家，我的英雄們。”

“國內媒體還沒發(fā)通稿呢，老板消息這么靈通？”宋方影挑了挑眉，像是想做出一副邪魅的樣子，但看起來卻更接近一個要糖吃的小男孩兒。

蘇凡瑜認識宋方影很長時間了，深諳他的套路，見他想賣關子，也不上鉤，給他捏了捏肩，意有所指地玩笑道，“結果我是不知道，但看你們這一下飛機就往公司趕的干勁兒，我作為周扒皮本人，很是欣慰啊。”

這話一說出來，宋方影就知道自己憑著這急不可耐的樣子是瞞不住蘇凡瑜的，于是索性略退半步，側過身，伸出手臂道，“尊敬的蘇凡瑜先生，請允許我為你介紹一下，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第七屆IHTS青年電影節(jié)最佳剪輯獎、最佳攝影獎以及最佳導演獎的獲獎者們?！?/br>
雖然這只是一個國內媒體完全不重視、新聞通稿發(fā)得堪比蝸牛爬的小獎，但對于宋方影的團隊以及千金來說，這無疑是對他們能力的一種肯定。

更何況……“明珠之前浩浩蕩蕩選拔出來定向培養(yǎng)的那批青年導演這次在那兒顆粒無收，而這幾年在國外存在感很高的錦繡山河雖然也拿了幾個獎，但風頭完全比不過咱們?！?/br>
蘇凡瑜稍有些意外。他原以為他們落選的最佳影片獎以及最佳故事表現(xiàn)獎會落入錦繡山河手里，但聽宋方影這么說的話，事實顯然并非如此了。

努力不讓眉頭出現(xiàn)一絲褶皺，拉扯開嘴角，他眨了眨眼笑道，“你們這么厲害，我是不是該擔心錦繡山河來挖人了？”

“你別說，我們這次去正巧碰上了個錦繡山河的八卦呢?！彼畏接跋袷遣⑽绰牫鍪裁聪彝庵舭銓μK凡瑜擠眉弄眼了一陣，道，“聽說他們家大老板齊錦臺本來是要去做評委的，結果臨時放了主辦方鴿子，中途回國了，氣得主辦方差點把錦繡山河那邊的人都掃地出門。”

宋方影完全沒把錦繡山河當一回事的態(tài)度讓蘇凡瑜不知是喜是憂，但在這么多人跟前，他也不好多說什么，于是想了想，只道，“有些鳥兒是關不住的。”

宋方影一愣，總覺得他這個話用來評價齊錦臺有些說不出的古怪，琢磨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答道，“還好，千金不是籠子。”

“……謝謝夸獎。”

“謝倒不必，就是……”宋方影拖了個長音，和身后眾人交換了幾個眼神，互相點了點頭，才對蘇凡瑜道，“我們在國外錯過了蘇大老板的現(xiàn)場道歉。那么作為補償，交給我們來拍，如何？”

蘇凡瑜張了張嘴，卻沒有立刻回應。

憑良心說，眼前這支團隊是完全配得上這個劇本的?？刹⒉皇且粋€他想對外公開的故事，只要一想起大家對它評頭論足的樣子，他的雞皮疙瘩就會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在蘇凡瑜猶豫的這幾秒里，站在他身后幾步的齊衛(wèi)東終于想起了自己之前是在哪里見過宋方影。

雖然仍是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誰，但他忽然意識到，當初來給蘇凡瑜送請柬的那天，這個人就在了，而姜一寧的婚禮上，這個人也在，還總和蘇凡瑜勾肩搭背的，簡直就是一塊狗皮膏藥。

越想越覺心中不安，他在勉強屏住沒出聲了大半天之后，聽對方提起了，終是沒忍住，朗聲道，“不行，我不同意?！?/br>
說來也神奇，齊衛(wèi)東這樣一個走到哪里都星光熠熠的角色在宋方影的工作室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般，直到他說話，大家才順著聲音望了過去，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

——除了宋方影。

他一走近蘇凡瑜就注意到了他身后不遠處的齊衛(wèi)東。但因為生怕在面對蘇凡瑜的時候，自己會因為妒忌而看起來面目可憎，所以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假裝無事發(fā)生，直到齊衛(wèi)東在他半是故意的發(fā)言之下突兀地插嘴進來。

齊衛(wèi)東來送請柬那次，他事后告訴蘇凡瑜說，他從他的眼神里能看出齊衛(wèi)東是他喜歡的人，其實那是他騙人的。

他很早就知道齊衛(wèi)東和蘇凡瑜有些不同尋常的關系了。

大概是幾年前，他有一次去公司長租的錄音棚盯配音，正好瞧見蘇凡瑜和齊衛(wèi)東兩個人一路有說有笑地走進去，說著說著，齊衛(wèi)東還偷親了蘇凡瑜一口。而當時蘇凡瑜臉上的笑容，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

后來，他還聽說錄音棚辭退了一個人，起因是那個人嘴賤，當著齊衛(wèi)東的面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不肯給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