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瀕死的恐懼，對他來說確實(shí)最適宜的溫床。

百川就這樣睡著了。

九凊感覺這百川有規(guī)律的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在這樣一個可以說是雞飛狗跳的日子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

安寧是安寧了，問題也要解決，無常進(jìn)來的時候百川睡得正熟，九凊連忙示意他不要說話。

雖然無常知道他們兩個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誰能想到突然有一天萬年冰山鬼君殿下突然無聲秀起了恩愛？

九凊只是輕輕一動，百川便醒了，他睡覺一向很淺，今天無常進(jìn)門都沒醒，已經(jīng)算得上是難得了。

百川小幅度地伸了個懶腰，聲音饜足：“如何了？”

九凊看著、聽著都覺得心里癢癢，只想將人抱在懷里揉。但是百川在外人面前一向面子薄，一想到這個看無常的眼神都變得埋怨起來。

無常被看的一身雞皮疙瘩，滿臉無辜，卻還是不敢埋怨，任勞任怨說道：“我仔細(xì)確認(rèn)過了，這血是祭天血，邪氣的很。”

“祭天血？”百川聽了覺得十分陌生，下意識的看向九凊。

這一眼看的九凊很是滿足，百川果然是喜歡我的，有什么不知道的第一個就想到我，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是刻意收著，殊不知那笑意早就攀上了嘴角，看得無常想跑。

“取七七四十九至陽童男心頭血，七七四十九至陰童女心頭血，于七月十五子時祭天，煉成即為祭天血?！闭f完又補(bǔ)充道：“至陽至陰，十分難得。”

百川聽得怨氣涌上心頭，恨來恨去只剩下一個想法：若這真是七情，那也一定是惡。

第28章惡4

孟婆這些日子總感覺渾身上下哪兒都難受，其實(shí)兩百多年來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但是這次的撕裂感格外強(qiáng)烈，她居然在這樣的疼痛中，整個魂魄都被拉了出來，離開了她用了兩百多年的軀體。

一陣眩暈感過去，她在一陣nongnong的血腥味的包裹下睜開了眼，在桃花紛飛的意境下看見那那張自己百年來都念念不忘的臉。

她就知道是他，她在鬼界等了這么些年，沒有一個人像他，她有些難過地想著，他還是走上了岔路。她漂浮在空中看著孟韋，但是孟韋卻并沒有看她，而是看著懷里冷冰冰的身體，那身體嘴角還流出一絲散發(fā)著惡臭的血來。

那是她自己。

“孟郎?！彼郎厝岬睾魡局拿?，可是他什么都聽不見。她的夫君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袍，算不上寒酸也算不上富裕，他一向都是這樣，即使后來富有了，也不愿過多地花費(fèi)在他自己身上，反而對于歡招，一切都是他能提供的最好的。哪怕歡招不要，他也會變著花樣逗她開心。

“歡兒，歡兒，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孟韋的聲音輕的快要聽不見了，歡招看著他頭頂?shù)膶訉雍跓?，才終于確認(rèn)他這是入了魔。周圍滿是血腥味，將身旁大桃樹的花香掩了個徹徹底底，歡招看著那個瘋魔的男人，卻也只覺花香纏繞著她的心底，將她的眼淚盛了個滿懷。

簌的一聲一炳紅色小劍突然飛來，直直的朝孟韋眉心飛去，歡招看的真切，也是瞬間就反應(yīng)過來，替他擋了這一劍?？墒钱?dāng)劍到了她身前她才意識到，自己只是一個魂魄而已，怎么可能攔的下來呢？

卻沒想到真的被她攔了下來，劍穿過她的身體便直直落在地上，落在泥土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她也輕輕飄下來，無力的攤在地上，卻笑著想：攔住了啊，真好……

劍飛來的時候，百川、九凊就在它后面，正好看見了歡招替孟韋襠下劍的那一瞬間，他們急急落下來。這邊的動靜也終于引起了孟韋的注意，他像是沒看見百川和九凊似的，一個勁張望著，語無倫次的說著：“歡兒，歡兒……是你嗎？是你嗎歡兒？”

歡招就在他身旁看著他，他卻看不見。

沒得到回應(yīng)，他又繼續(xù)失魂落魄的抱著歡招的身體，冷冷道：“你們是誰？你們想干什么？”

這一問倒是弄的百川有些蒙了：“他為什么看得見我們，卻看不見歡招？”

九凊聽了覺得有些好笑，摸了摸百川的頭，“你現(xiàn)在走出去凡人也看得見你，照樣看不見歡招?！?/br>
百川反應(yīng)過來，卻也不想承認(rèn)，又道：“他不是入魔了嗎”

九凊收回小劍，順手給歡招止住了傷勢，并沒有流血，魂魄是沒有血rou的，他揮手收住了那個傷口。再也看不出來什么，但是其中的痛楚與傷害，只有她自己知道。

百川與九凊的對話和動作沒有刻意避著孟韋，他在一旁看得真切，突然封魔似的拉住百川的腿：“你們告訴我，歡兒是不是在這里？”不等百川回應(yīng)，他又向四周呼喚著歡招的名字。

歡兒，只有他會這樣叫。

看見孟韋放在百川腳脖子上的手，九凊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百川見勢不對，怕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來，趕緊將自己的腳抽出來，握住九凊的手以示安撫。

百川雖然恨孟韋，恨他自私自利枉顧他人性命，但是卻還是有些不忍于歡招的癡心，將手懸在孟韋頭頂輸了一道靈力。

孟韋終于看見他心心念念的人，歡招的魂魄虛弱無力，將手覆在他臉上，孟韋見了一把抱過去，“歡兒！”卻只是抱了一場空，整個人穿透了歡招的身體。

他連忙退后，雙臂虛虛摟著歡招，“歡兒，你這是怎么了？歡兒，你說話啊，我是孟韋，歡兒……”

歡招也并不解釋，只扯出一個笑來，“孟郎，你做了錯事，是要受罰的?！?/br>
“我愿意受罰，只要你回來，你回來好不好，歡兒？”

歡招撫摸著他的鬢間，一如百年前的模樣，“孟郎，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

說完歡招便徐徐向九凊跪下，一字一句堅(jiān)定道：“殿下，孟郎他這些年做了錯事，傷天害理、罪大惡極，希望殿下嚴(yán)懲不貸。”說完便拜了下來。

九凊看著她，面色無常：“無間地獄，這是他唯一的去處?！?/br>
“謝殿下?！?/br>
“孟郎，去受罰吧，千年萬年，我都等你?！?/br>
只是這一句話，孟韋頭頂?shù)暮跉庖稽c(diǎn)點(diǎn)散去，他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下來，“好?！?/br>
她終于陪他到老了。

一個琉璃瓶從他身上掉下來，一聲清脆的響聲碎成小片，祭天血的惡臭傳來，一滴血從中漂浮，與以往不同的是，它先繞孟韋幾圈，在孟韋頭頂變得透明，才繞百川最后直入眉心。

洗去了惡臭味的“惡”，依舊讓百川覺得惡心，臉色瞬間蒼白下來，堪堪忍住了想吐的沖動，對九凊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被詛咒的靈魂得到了超度，往生之境讓他們放下了過往，獲得了真正的新生。

歡招找回了自己的軀體，繼續(xù)在千萬年不變的奈何橋盡頭布著忘川水。

孟韋在無間地獄，也終于做回了自己。

他們一個向上看，一個向下看，繼續(xù)著屬于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