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什么該不該摘花的煩惱，他養(yǎng)這些花，本就是拿來看的。花摘了還會再長，不摘照樣會枯萎。

連著花枝剪下一朵開得正艷的紅芍藥，他正低頭修理枝葉。院子門口卻進(jìn)來一個白衣少年人，正是他的三弟柳淵。

“大哥。”柳淵見他在修花，便也往花叢里走來，拾起地上多的剪刀，站到柳希夷身邊幫著修剪。

抬頭看到他，柳希夷便微笑道：“小淵……那么早過來？”

被剪碎的枝葉一點(diǎn)點(diǎn)落在地上，鋪了很薄的一層。

“嗯……聽爹爹說，你昨晚去找他了？?！绷鴾Y手上不停，輕嘆道，“爹爹想讓我來勸你，讓你愛惜自己身體，別冒險去太遠(yuǎn)的地方?！?/br>
聞言柳希夷極為不屑地嗤笑一聲，道：“有什么好勸的，我有自知之明，用不著勸都會自己知難而退?！?/br>
哪次不是想離開藍(lán)溪出去走走，結(jié)果最后又自己想著不能為難家里，還是不去了。這次也一樣。

他想，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柳淵嘆口氣，搖頭道：“大哥，你是嘴上說著知難而退，心里還拗著要迎難而上……你有多想，我還能不清楚？”

“是啊，我是想……想又如何呢……”柳希夷把那枝花的枝葉修剪好，抬眸看他，“再想也做不到，徒添煩惱。我還是在這里養(yǎng)養(yǎng)花吧?！?/br>
說著又去撥弄一朵芍藥，仔細(xì)觀察這花的模樣。

柳淵倒是停下手上動作，收起剪刀：“那……要是，爹爹同意你去呢？給你車馬給你人手，藥材備夠，有醫(yī)師跟隨，不怕你路上犯病。雖然麻煩了點(diǎn)，要走遠(yuǎn)也不是不行……只不過一直奔波，你還是會很累?！?/br>
柳希夷低頭剪花的動作一頓，又抬眼，想了一會兒，無奈地笑道：“怎么可能？你想得倒挺美，比我想得還美?！?/br>
“大哥，我說真的……爹爹是說過讓我來勸你，可我今天不是過來勸你的?！绷鴾Y神色一肅，“昨日你走后，我也去了爹爹那里一趟，聽他和娘親說起你，要我有時間跟你說說……我就多嘴了幾句，爹爹也覺得不該以擔(dān)憂為由把你一直鎖在藍(lán)溪……便讓我來問問你，這樣的準(zhǔn)備可夠了？”

這種結(jié)果，柳希夷從來就沒奢望過，所以此刻完全不敢相信，又當(dāng)自己是聽錯了，又當(dāng)自己是在夢里。

恍惚了很久，他才喃喃道：“夠了……夠了。”

這是他一直都不敢想的，竟然……

瞧他那驚得呆住的模樣，柳淵笑了笑：“那……我就讓人去準(zhǔn)備了。我也陪你去。”

“嗯……”柳希夷目光微動，“等等……來回一趟，怎么也得有三四個月，你不回書院了？”

柳淵還在隱山書院有課業(yè)要完成，兩月的假也快過完了，過不了幾天他就得啟程回碧峭十二峰，這個時候還說要陪自己去西域？

“書院那邊……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該學(xué)的那些我又不是不會，洛先生也不管我的。爹娘他們就是不放心你，才一直不讓你出去，我在旁邊照顧，他們安心了，就不會總管著你了。嗯？”柳淵說著，將剛剛剪下的花遞給柳希夷。

柳希夷默默接過，又聽柳淵道：“我會盡快安排的，不會讓你等太久，先走啦?！?/br>
“好……”看著柳淵走出房門，柳希夷還在原地呆立了片刻。

爹爹讓柳淵來勸自己，結(jié)果他反倒把爹爹給說服了……這小子……

柳希夷不禁一笑，而后猛然想起什么，連手上的花都沒有放回房里，直接坐著鐵鯤鵬往外沖去。

這樣一來，自己想要的千年玄鐵不是又有著落了么？

他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摧鋒住處，一進(jìn)院子便往里喊：“摧鋒！”

院子里沒人，摧鋒在房里，一聽到聲音便出了門，還沒開口應(yīng)一句，柳希夷便沖到了他面前。

“你隨我去離漠可好？”柳希夷難掩興奮，怕他不愿，還繼續(xù)利誘道，“去離漠，找到煬巖就可以斷開你手上的鎖鏈。青溪離藍(lán)溪很近，我們可以先繞道去青溪，等你辦完事了再去西邊也不遲?！?/br>
一大段話埋下來，弄得摧鋒有些懵。

這是發(fā)生什么了？他才從柳希夷那里回來沒多久，那么短的時間里，一個才哭了一晚上的人，怎么又開心成這樣了？

他說要去離漠，還這樣開心，該是得了準(zhǔn)許吧。望著他眼中的笑意，摧鋒也不自覺跟著一笑：“好?！?/br>
柳希夷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高興得忘了形，忙又解釋：“我可以去離漠一趟了，準(zhǔn)備幾日就好……不會耽誤你吧？”

摧鋒搖頭：“不……沒事?！?/br>
柳希夷偏頭一笑：“那你就隨我去一趟，一言為定？”

看到柳希夷開心，他也跟著舒展了眉頭，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點(diǎn)頭道：“一言為定?！?/br>
直到柳希夷走了，他都還有些恍神。

三日后，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柳希夷被人攙著上了馬車，同行的除了隨行侍從，還有柳淵和摧鋒。

柳長海這回可是為自己的大兒子費(fèi)了很多心思，安排得吃穿住行面面俱到，像是要把以前的所有遺憾彌補(bǔ)上一樣。不管什么都給柳希夷安排了最好的。

畢竟柳希夷是個病弱軀，出門還是麻煩了些……光是照顧他的人就得好些個。他的藥材、他的代步工具，全都還得再用車?yán)?。拉人的拉物的，光是車就用了五輛，不過這點(diǎn)花銷對于柳家而言并不算什么。

給他坐的那輛馬車，布置得十分舒適，睡在里面幾乎感受不到太大顛簸，有時候和睡在自己的那間臥房里也沒有多大區(qū)別。不過他本身身體就不好，一直趕路還是會很累。

青溪離藍(lán)溪很近，不過一日的路程，但顧及柳希夷的身體，自然是不可能跑太快了，得放慢些速度，一日的路得花兩日來走。一早出發(fā)，直到落日才到了一個小鎮(zhèn)。

眼見夜幕將至，眾人便決定先在此住上一晚，明日繼續(xù)趕路。

暮色落下，小鎮(zhèn)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他們這幾輛馬車把大街給塞得滿當(dāng)，一時就讓街上顯得異常擁擠。

柳希夷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在街邊小攤間往來的人，有的行色匆匆，迅速地走著，有的停在某處，跟攤主交談。路邊擺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有玩的有吃的，模樣討喜，不少人都會掏出幾個銅板買點(diǎn)回去。

這不過是很普通的市井情形，是每個城鎮(zhèn)每天都在發(fā)生著的事。他不是沒見過，藍(lán)溪城里的街可比這還要熱鬧上許多，可這個地方畢竟不是藍(lán)溪，所以再相似的情形，給他的感覺也是不同的。他一直很好奇藍(lán)溪之外究竟是什么樣子，此刻終于得以一見，就連看到如此平常的場景都會無比興奮激悅。

偶爾也會有人停下來望著柳希夷所乘的馬車議論幾句，畢竟是這樣大的陣仗，旁人很難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