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木門碎裂了。

尖銳的木屑扎進(jìn)齊沭的手掌里，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

他目光向下，看見了自己滿是鮮血的手。

這雙手，沾過多少人的血呢？

謝思毅。胡覷山。祁歡。還有……

他的父親。

他想起來了。

勾狁一共附過兩次身。

第一次，被戮邪驅(qū)趕了。

第二次，就是在祠堂里。借著他和祁歡打架的時候，附在了他身上。

然后殺死了祁歡，也將匕首送進(jìn)了父親的胸膛。

齊沭像是一個旁觀者，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記憶中的畫面。

看著自己的軀殼舉著匕首插進(jìn)祁歡的咽喉，拔出的時候，血像是點燃的禮花，濺到了暗沉的房梁上，仿佛刷了紅漆。

插進(jìn)父親胸膛的時候，他無甚防備。記憶里堅硬寬闊的胸膛，卻被匕首輕而易舉地捅了進(jìn)去。

他甚至知道改變匕首的角度躲開肋骨，如此嫻熟。

然后年幼的齊沭清醒過來。

恐懼、驚慌、痛苦。

齊沭閉上了眼睛。

因為父親的法術(shù)以及潛意識的恐懼懦弱，他的記憶出現(xiàn)了混亂。他一直以為，沾滿血的雙手是第一次附身時出現(xiàn)的畫面。

他猜到了他殺了人。

但是殺的誰，在哪殺的，卻是毫無印象。他以為是因為附身時記憶有殘缺。

原來……

原來！

齊沭的胸膛開始震顫，喉嚨間擠出沙啞駭人的笑聲。

他為什么恨勾狁！因為殺父之仇！

他為什么恨自己？因為殺父之仇！

勾狁俯身之時要抓住人的惡念。若非他與祁歡發(fā)生爭執(zhí)，進(jìn)而動武，勾狁無法趁虛而入。

他不是無辜的，他也是兇手。

血霧涌上了齊沭的眼睛，整間屋子也蒙上了一層血色。

透過血霧，他看著自己的手扣上祁辭咎的脖頸。

而這個消瘦的中年人依然是嚴(yán)肅端正的表情，毫無波瀾。

他甚至沒有將握住齊沭的手腕以乞求一絲空氣——像所有被掐住脖子的人一樣。

祁辭咎只是平靜的說：“你想殺了我，就像殺了你父親一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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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寒冬

祁辭咎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門以及碎了，木屋洞開著，不斷有風(fēng)涌進(jìn)來?？人月曮@動了巡夜的祁門弟子，穿著青袍的少年看著破碎的門板，倒吸一口涼氣：“掌、掌門，怎么了？”

祁辭咎被撫到椅子上，他疲憊地擺擺手，少年局促不安地退下了。

直到走遠(yuǎn)了，少年才敢回頭看向那木屋。

屋里的燈早被吹滅了，直到現(xiàn)在也沒點起來。房屋上積著厚厚的白雪，洞開的大門像是怪獸的嘴。

少年看向地面。這凌亂的、延伸至遠(yuǎn)方的痕跡，究竟是誰留下的？

他想要去追，卻回憶起掌門疲憊的擺手。

還是算了。有些東西不知道才是好事呢！

齊沭在林間疾行。他像是負(fù)傷的野獸，嗓間不斷發(fā)出困頓的喘息。

他的腦海中全是混亂的畫面。

血綻放在白衣上是紅色的，血在青袍上，卻呈現(xiàn)出深深的褐色。暗沉的祠堂、橙紅的火光。

像是顏料打翻了。

肆意戳刺著他的神經(jīng)。

他下意識地想要回到安全的地方。齊遇的身邊。

他是最懦弱的膽小鬼。

但當(dāng)鎮(zhèn)上星星點點的燈火映入眼簾時，齊沭停下了腳步。

奔跑的時候不覺得，但是一停下來卻能感到疲憊和熱意。

呼出的氣息迅速在寒夜里結(jié)成了白霧。

他能殺死父親。

會不會有一天也殺死齊遇？

妖精有比人類旺盛的生命力，齊遇體內(nèi)的封印也預(yù)示著他的實力。

但是，天真的妖精對他從不設(shè)防。

躺在他的懷里，然后被掐住咽喉，被捂住口鼻。

妖精甚至不會反抗。

也許眼睛里會有疑問。你為什么捂住我的鼻子呀，齊沭。

再一會兒，他的眼睛就會因為生理性的淚水變得濕潤潤的。我不舒服了，齊沭，我們玩別的好不好！

再然后，他的眼神會變的擔(dān)心。你怎么了？

接著是恐懼。你不是齊沭！你是誰？

淚水會涌出來。打濕他的手。

他會在濕熱的觸感里醒來，懷中抱著已經(jīng)僵硬的愛人。

齊沭的肩上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白雪了，但他一動不動，沉溺于幻想的恐懼之中。

雪停了，天邊曙光還未現(xiàn)。

雞鳴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在寂靜的山腳像是凄厲的慘叫。聲音像是線一樣地拉長，最終在風(fēng)里被吹散了。

齊沭緩慢地將肩頭的雪拂去。外套上已經(jīng)留下了濕潤的痕跡，站了那么久，體溫已經(jīng)將雪融化了一部分，肩胛已經(jīng)被凍得麻木了。

他該回去了。

齊遇的去留是以后考慮的事情。他不能不告而別，他了解齊遇，像他那樣熱忱的妖精會為了尋找他闖入祁門的。

民宿里的人睡得正香，男主人的呼嚕聲穿透了房門，在院子里回蕩。

只有警覺的狼狗在柴房里睜開了眼睛。

它支棱著耳朵湊近門口，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眸。男人的目光一掃而過，它本能地夾起尾巴退了下去。

齊沭走進(jìn)屋子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

他布下的結(jié)界還是完好的，但房里卻沒有齊遇的氣息。

他大步上前，一把掀起被子。

果然，花被子下面只有一個身影——他做的紙人替身。

齊遇是被尿憋醒的?？粶囟忍哐盟诟缮嘣锏?，睡覺之前他不知不覺喝了許多水。

他有些氣惱地睜開眼睛，當(dāng)人就是這點不好，還得尿尿。

旁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黑暗里有個身影側(cè)對著他。

齊遇下意識放輕動作。

齊沭睡眠淺，兩人剛睡在一個床上的時候齊遇就發(fā)現(xiàn)齊沭非常容易醒來，他倆睡了好久，齊沭才漸漸習(xí)慣他的存在。

可是廁所在外邊，這里的木門又吱吱呀呀的，齊遇不想將齊沭吵醒。

他思索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裂開空間傳到外面去。這段時間他老玩這個，動作已經(jīng)非常熟練了，連齊沭都發(fā)現(xiàn)不了！

他心中默念心法，右手食指和拇指緩慢地分開，空間在他的指尖微微扭曲，轉(zhuǎn)瞬之間他便消失在了屋內(nèi)。

外面是飄揚的大雪。

齊遇一臉懵逼地站在小路上。糟了，傳遠(yuǎn)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