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哭？”

洛行云說不出來。

他也不是難過，只是一時間承受了太多深情,胸口酸脹,好像除了哭泣也沒有別的紓解方式。

洛行云消化了好一會兒,掛著淚珠的睫簾顫了顫，用力抽了抽鼻子：“……不至于的吧？”

對我。

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同學(xué),而裴衍那么好。

為什么要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裴衍將他捧在掌心里,裝作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

“你愛學(xué)習(xí),肯鉆研，提起數(shù)理化的時候滔滔不絕,眼睛會發(fā)光?！?/br>
“性格也好,總是嘻嘻哈哈的,哪怕把你一個人放在那里，也能嘰里咕嚕講起相聲。跟你的小伙伴湊在一塊兒,更像四只無憂無慮鬧成一團(tuán)的貓兒。”

“對人很溫柔,對我很體貼，想必會對伴侶忠誠又照顧?！?/br>
“就是有一點不大好：不夠自信，問我這樣的蠢問題?！?/br>
裴衍說到這里,輕輕刮了一下洛行云的鼻子：“不過瑕不掩瑜，非?？蓯??！?/br>
洛行云啞著聲嘟囔：“……班長，你的濾鏡十米厚，你真的沒有易感期嗎？”

“不是濾鏡,是先知先覺?！逼岷诘难劬催M(jìn)他眼里，鄭重地告訴他,“總有一天，你會光芒萬丈?！?/br>
洛行云呆在原地。

光芒萬丈的小班長這樣對他說,他很是受不住。但他那堅決的目光，還是讓他忍不住對未來有所期許。

——小班長那么好，他是不是也能小小地期待一下，他喜歡的自己，也這樣好？

“所以，趁著大家還沒有發(fā)現(xiàn)你，能不能給你面前這個視力很好的同學(xué)一個機(jī)會，讓我追你一下?！?/br>
他說的很輕巧，漆黑的眼睛卻不動聲色地掃過桃花帶雨的面容，摩挲他的指尖也微微用力，泄露了他言不由衷的緊張。

墻上的時鐘，秒鐘一格一格地轉(zhuǎn)過。

滴答，滴答。

見洛行云久不回答，裴衍舔了舔唇角，做出了讓步：“你不用立刻回復(fù)我，也不用回報什么，最終拒絕我，也可以?！?/br>
“只不過暫時不要趕我走，讓我將功贖罪，可以嗎？”

洛行云沉默半晌，終于鼓足勇氣抬眼：“……你不用追我，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了?！?/br>
他沒有談過戀愛，但聽說過有些人會在戀愛關(guān)系中，利用別人對自己的仰慕，去盡情享受但不付出，或者只付出一點點。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榨取別人的真心，還心安理得。

裴衍現(xiàn)在給他的，已經(jīng)多到他幾乎無法承受。要他安之若怡、視這為理所當(dāng)然地繼續(xù)享用下去，他做不到。

他是哪怕得到一點點，都會十倍相報的性格。

他不想再看到裴衍再這么辛苦了，求而不得本來就不應(yīng)該發(fā)生在身為天之驕子的他身上。

得到肯定回答的裴衍認(rèn)真地凝視了他一會兒，松開了手，坐到了對面床上。

雙臂筆直撐著床單，心不在焉地斂下眼瞼：“這么快就答應(yīng)？是感恩，同情，還是討好型人格？”

洛行云臉上閃現(xiàn)出一絲空白。

他萬萬沒想到，他答應(yīng)了裴衍，還能遇上送命題。

“之前假裝易感期，確實是只想找個借口靠近你。想著不論怎樣，可以呆在你身邊就好。”

很無恥，很卑微，哪怕只是感恩和同情都甘之若飴，想要牢牢把他抓在手心里。

可是他也很貪心，很不知饜足，想要更多。

“現(xiàn)在，感恩，同情，這些好像都不太夠用了?！毙揲L五指插入發(fā)間，似乎在極力忍受某種劇烈的情緒，漆黑帶紅的眼睛牢牢鎖住他，“我只要你喜歡我?！?/br>
對面的少年不安地在椅子上動彈了一下，眼神不好意思地四下亂晃，小聲回答：“……那喜歡你的嘛?！?/br>
“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前幾天你還在喜歡孫若薇?！?/br>
洛行云羞恥地?fù)项^：“啊……啊，我跟她沒有什么的。我這不是沒人搭理我嘛，孫政委跟我走得近，我就普通的仰慕一下下。而且后來不是有你了嗎……你應(yīng)激，我一直記掛著你。她找我說話，我原本應(yīng)該很開心，但我也沒有心思聽……”

這些話，他想一句說一句，說的結(jié)結(jié)巴巴，很漫長。

說出來以后，自己都難以置信。

好像不說出口，他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那些悸動和失控感是因為什么。

裴衍很好。他從來都仰慕裴衍。裴衍對他好，他會高興會害羞。裴衍受傷，會心疼會想哄。想到裴衍有一天會恢復(fù)正常，把自己拉入黑歷史，也會傷心失落。

裴衍是年少的歡喜。

簡簡單單，比數(shù)學(xué)證明題還直白與清晰。

迎著裴衍半信半疑的視線，洛行云紅著臉破罐子破摔：“那什么，反正我們沒人要的男生，就是這樣朝三暮四、沒有節(jié)cao！我前兩天喜歡孫政委，這幾天就喜歡你了，這根本就沒有什么不對勁！我就是這樣的人！”

說著說著，他覺得這個理由完全是站得住腳的。不是他段數(shù)低，而是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家伙太狡猾。明明是始作俑者，還成天問問問問他為什么，他他娘的自己不知道為什么嗎？！

洛行云雙手環(huán)胸，脖子一梗，哼地一聲扭過頭去：“都是因為你！每天聊sao我！煩人！”

坐在他對面的少年，暗地里攥緊床單的手指松開，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嘴。

可是他捂住了嘴，那如愿以償?shù)男邼θ荩謴乃岷诘难劬锱艹鰜怼?/br>
他只好又把手往上挪，擋住了眼睛，不去看哼哼唧唧的少年。

少年的面孔桃花色。

——是年少的歡喜。

λ

裴衍捂著眼睛在床上悶笑個不停，洛行云久等不耐，彎下腰，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腳趾尖的淤痕：“疼嗎？”

因為別人多看了他兩眼，把自己關(guān)在衛(wèi)生間里發(fā)泄時留下的傷痕。

“疼?！迸嵫苣樕闲σ馕瓷?，“要我男朋友哄哄我，我才能好?！?/br>
洛行云一言難盡地背過身去：“我現(xiàn)在就是后悔，非常滴后悔……”

話音未落，手腕就被劈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