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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你該明白?!?/br>“沒錯,我明白。你總是這樣自以為是?!毕@策诉丝跉庥滞鲁?,眼中光火搖曳,終究平靜下來,“可是,朔,你也該明白,我早已經(jīng)卷進(jìn)來了。十九年前,發(fā)生了那種恐怖的事……你能想象出,看到那場面的我是什么心情嗎?”他垂下眼簾,視線幽暗地鎖住桌上的某個點,“……我不相信阿斯塔爾和圖林的解釋,可是當(dāng)時也不得不接受,因為,除了他們,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也包括你?!?/br>霎時間餐桌上靜默下來。華楠側(cè)眼去看,二人俱是一臉壓抑,欲說還休的凝重固結(jié)在眉間。他倆大概已經(jīng)忘了還有第三者在場這件事。許久,希利安抬起頭,直視著朔的目光帶著些許期冀般的自嘲。“我一直期待著,能從哪里得到你還活著的消息。我想,如果有誰能把你找回來,那個人只能是我。所以我掛著勛爵的虛名,遠(yuǎn)離王宮,遠(yuǎn)離阿斯塔爾的掌控——我只是單純覺得,要是你哪天回來了,要給你留一個安身的地方,阿斯塔爾和圖林是不會容你的?!?/br>朔沒有看他的臉,濃碧的瞳光閃動著微波。第61章希利安望著他,目光漸漸寧靜下來,現(xiàn)出幾分堅定。“把一切都告訴我吧,朔。奧維杜爾期待著改變,我有種感覺,你就是為這個國家?guī)砀淖兊娜?,而現(xiàn)在,在這個皇室里,能幫助你的只有我了。你需要我?!?/br>朔的視線從他面上移開,低垂下去。再抬起眼簾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已經(jīng)有了變化。華楠認(rèn)得,那是他下定決心的表現(xiàn)。當(dāng)他猶豫不決時,總是習(xí)慣隱去表情,不讓人勘破心事。“我明白了。希利安,我要跟你單獨談?wù)??!彼酒饋恚酃鈪s飄向華楠,“你也一起來。”房門緊閉的小會客廳里,沉默縈繞在仿佛凝固了的空氣里。朔剛剛講完他的故事。另外兩人都似乎沒有從其中回過神來。朔的講述儼然便是那種西方古典戲劇或是史詩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情節(jié),對于希利安而言,也許還有一些可以追溯的細(xì)節(jié),但在華楠聽來,感覺就像是隔著磨砂玻璃看外面的風(fēng)景,即使能夠理解,也沒有任何真實感。事情發(fā)生在十九年前。十月的最后一天。那天是奧維杜爾瑟雷瑪親王和王妃的獨生子朔·R·奧維杜爾十二周歲的生日。半年前,奧維杜爾國王剛剛病逝,因而小王子的生日也不會大肆cao辦,不過,父母答應(yīng),白天的事情辦完后,晚上會在宮室中給他舉辦一場小型宴會。不湊巧在生日當(dāng)天得了傷風(fēng)的朔不得不整天呆在寢室的床上,懨懨地等著天黑。幾乎每一小時,他就讓貼身小隨侍德普出去看看天黑了沒有。“沒呢,殿下。”德普總是笑呵呵地回來報告。朔頗沒氣勢地瞪了德普一眼,總覺得就是這小子一臉傻笑,天才遲遲黑不下來。賭氣不再差遣德普出去看,朔鼓著臉倒回床上,閉上雙眼,腦袋隱隱發(fā)疼,神志漸漸迷糊起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迷迷蒙蒙的睡夢中,似乎回蕩著來自遠(yuǎn)處的鐘聲……猛然,朔從床上直挺挺坐了起來。驚醒他的,是一聲變了調(diào)的慘叫,好像要將嗓子喊出血來般凄厲。他呆怔了一剎,翻身下床,著地的時候腿軟了一下,差點栽倒。趴在床邊假寐的德普也嚇醒了,本能地去攙扶,朔拂開他的手,拔腿三步并兩步朝外跑去。大廳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存在的氣息。父親,母親,廚子,幫工,侍衛(wèi),宛如游戲時間結(jié)束被收進(jìn)玩具匣一樣,消失不見了。朔能夠清楚聽見自己越來越響的心跳。他沒有聽錯,方才那的確是母親的叫聲。他必須找到她。蹣跚地朝前走著,期盼的黑夜早已降臨,但此時卻全然被朔拋在了腦后。寬大的窗戶外,一輪巨大血紅的月亮攀上了天角,透過窗扇,將一塊鐵銹色的光暈投在地上。一步,兩步。陡然,一個異樣的物體撞入眼角。那個東西橫在地上,看上去像個碩大的破爛的布娃娃,身上和周圍的地上涂抹著大片濃稠的黑色斑塊。朔愣愣地站住了,腦子里、身體里有一個聲音警示著:危險。在這種奇妙的共鳴中,他又邁開腳步,直到一個像是德普的聲音發(fā)出驚恐的尖叫。那個布娃娃狀的物體,是他正有孕在身的母親,或者說,曾經(jīng)是他的母親。她趴伏在地上,側(cè)向一邊的美麗臉孔扭曲可怖,背上有一道由肩及腰的長長傷口。眼前好像突然聚攏了一片灰黑的云霧,朔什么也看不清了,腳下的大地陀螺一般旋轉(zhuǎn)起來。他似乎聽見自己大聲嘶吼著,但卻似乎被什么吸音幕布阻隔,聲音無法清晰地傳導(dǎo)進(jìn)耳朵里,聽起來像是別人發(fā)出來的。缺氧的眩暈緩緩散去,他顫巍巍地又朝前走,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處。然而,走出沒幾步,他又驀地停住了。距離母親的尸身不遠(yuǎn)處仰躺著他的父親。還沒走近,朔便可以看清他胸前插著的短劍。同母親一樣,父親也遍身覆蓋著濃黑的粘稠。沖天的鐵銹氣味。那些鬼影般的黑色,是血。但不僅如此,所能看到的血,并不至于……朔像冬眠的小動物被嚇醒一般,猛然抬頭。偌大的殿堂中,舉目所及,盡是裹著各色工裝的尸首。朔已經(jīng)什么也看不見了,眼前只有一片夾雜著黑色的血池地獄。然而,剎那間一股熾熱液體濺在臉頰上的感覺喚回了他。與此同時,一個黑影重重墜倒在地。轉(zhuǎn)動僵直的視線看去,瞳孔驟然收縮。躺在地上的是德普,他微微顫抖著,片刻,便一動不動了,一雙眼睛大大地瞪著上方,眼球凸出。來不及有任何反應(yīng),也沒有任何感情訊號傳導(dǎo)至大腦,德普倒下后鬼魅一般出現(xiàn)的黑影便奪去了他的神志。他呆滯地仰起頭。那個黑影巨大魁偉,矗立在朔面前,宛如一座漂浮在海上的鐵塔,正一步步向他逼近。朔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又一步。腦子里早已一片空白,沒了任何情緒反應(yīng),他只知道,這個鐵塔般的黑影,接下來將要奪取自己的性命。不能這樣。不能就這樣……要看見。無論如何也要看見。一種聲音像繩索一樣,牽引著朔的腳步,緩緩朝后面某個方向倒退,直到后背碰到冷硬的墻,再無退路。鐵塔不緊不慢地靠近他,似乎打算看他自己進(jìn)入絕境的邊緣。忽然,一絲異樣的觸覺令他一頓。偏過臉,一束暗紅的月光斜射進(jìn)來,恰如其分地照亮了隱匿在黑暗中的臉。“……是你,拉賈汗?!睂γ娴哪泻⑼蝗婚_言,聲音清晰,沒有顫抖,像一顆冰粒墜落在地,發(fā)出冷冽的輕響。“是你……不,不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