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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春夢】第八十八回 因不測賈元春染恙 惜佳人賢德妃賜婚

    作者:幺雞

    24年5月30日首發(fā)

    第八十八回因不測賈元春染恙惜佳人賢德妃賜婚

    第二日一早,各自起來,薛姨媽因去了薛蟠一塊心病,氣色也好了許多。寶

    玉命人備車,同寶釵一起將薛姨媽又慢慢的送回梨香院,安置妥當(dāng)了,便抽身回

    了榮國府給王夫人等請安,所幸王夫人只道他留在梨香院那頭過夜,也不多詢問

    。寶玉剛要起身,王夫人道:「前兒老太太說好些日子沒見迎丫頭了,讓我差人

    去接了家里住上幾日的?!?/br>
    寶玉聽了心中一驚,王夫人也不留意,嘆氣道:「自打那日迎丫頭回去,又

    是幾個月了,也不知道這幾個月她怎幺樣。明兒就派人去接了來吧。」

    寶玉忙道:「正是呢,既是老太太說了,我這就去安排小廝抬了轎子去接。

    」

    王夫人笑道:「我的兒,一提起你的jiejiemeimei你比誰都著急。這等事哪里就

    用你了?只讓旁人去辦就是了。你只管好好用功讀書,做得幾篇好文章,老爺見

    了高興,老太太也喜歡?!?/br>
    寶玉道:「娘,寶玉也一天天的大了,也該學(xué)著做些事情,日后好為娘分擔(dān)

    分擔(dān)?!?/br>
    王夫人笑著摸了摸寶玉的頭道:「果然是成了家一夜便長大了,懂事了許多

    ,既是如此,你便去。只是學(xué)不能耽擱,不然你老子可要惱的?!箤氂衩c頭答

    應(yīng),又閑話幾句,方退下了。

    寶玉只在心中盤算如何掩飾,不一時回到怡紅院,襲人忙迎上來道:「二爺

    回來了?!挂幻鎺蛯氂窀隆?/br>
    寶玉將襲人先抱了一下道:「襲人jiejie,可想我了?」

    襲人笑道:「有什幺好想的?倒是你,還知道回來。我自不想,卻是有人想

    的。」

    寶玉道:「哦?是誰?」

    襲人朝案上努了努嘴,寶玉拿起案上放著的名箋,卻是妙玉的。忙問道:「

    誰送來的?多早晚的事兒?」

    襲人道:「昨兒下午櫳翠庵的婆子送來的?!?/br>
    寶玉道:「那婆子可說了什幺不曾?」

    襲人道:「并沒說什幺,只吃了杯茶便去了?!?/br>
    寶玉心道:「妙玉jiejie平日里沒事是再不會尋我的,這番差人來找我,定是

    有事?!瓜氲酱颂幈闫鹕硗忸^去了。

    不一時轉(zhuǎn)至櫳翠庵,也不敲門便行了進(jìn)去。見了妙玉先抱著在臉頰上香了一

    口笑道:「jiejie,何事尋我?可是又想我了?」

    妙玉面帶慍色輕輕將頭一扭,掙脫了寶玉的懷抱道:「還不都是你干下的好

    事。」

    寶玉見妙玉正色,這才將那副嬉皮笑臉換了,牽著妙玉的手道:「好jiejie,

    是怎幺了?」

    妙玉嘆了一聲道:「你為何不把你和寶釵的事兒告訴我呢?」

    寶玉聽了只以為是妙玉知道自己和寶釵的親事心中不受用,因笑道:「好姐

    姐,我可是忘記了,上回來你這兒本是想著與你說,結(jié)果又被襲人喊了去,忙忙

    的就忘了。jiejie可是心中不受用?好jiejie,你且別急,只等有一天,我定要拿八

    抬轎子將你抬出去的?!?/br>
    妙玉瞥了寶玉一眼道:「我和你又沒名沒分的,為何不受用?憑你愛娶誰便

    娶罷了。我也不稀罕你那轎子。只是你……也怨我罷了。」

    寶玉問道:「jiejie這又是什幺話?怎幺又怨起你來?」

    妙玉道:「前日我應(yīng)了你,和顰兒說湘云的事兒,拖拉了這許久都沒說,可

    巧前兒顰兒來了。我只看她心事重重的,便以為她已知道你和湘云的事兒,索性

    便用言語把事兒理兒都說與她了。結(jié)果……」

    寶玉忙問道:「結(jié)果怎樣?」

    「結(jié)果,是她從鳳姐兒口中知道了你和……你和寶釵的事,這回倒好,只一

    個湘云便夠顰兒受上一回了,又多出個寶釵來,顰兒那脾氣,只怕……」說到此

    ,妙玉低頭不語。

    寶玉聽了也沒了主意,妙玉又道:「顰兒也不是那不近人情的人兒,只是將

    你看得太重了,時日久了自然會慢慢回轉(zhuǎn)過來。等我再尋機(jī)會多勸勸她吧。只是

    俗語講解鈴還是系鈴人,你也該自己去好好安慰安慰她才是的?!?/br>
    寶玉因心中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安撫黛玉,也無心和妙玉廝磨,二人又說

    了會子話寶玉便起身出去了。轉(zhuǎn)至梨香院寶釵屋里,寶釵上前替寶玉脫了外罩,

    又端了茶來,寶玉接了也不喝,只坐著嘆氣。

    寶釵因問道:「二爺,可是有什幺事兒?是大哥那事有什幺變故?」

    寶玉這才抬頭,勉強(qiáng)朝寶釵一笑,將她拉在腿上坐著道:「好寶兒,沒事。

    」

    寶釵道:「你何苦又來瞞我,昨兒還說得好好的,你若有什幺心事都和我說

    ,如今又要反悔了不成?」

    寶玉這才將黛玉一事同寶釵說了。說完又沉默不語。寶釵聽了也是許久不言

    語,低頭沉吟了一會子方道:「如何,我就知道你心中是有事兒的。林meimei那里

    ,不如我去找她說罷。橫豎都是因為我……」

    寶玉忙道:「這如何使得?她現(xiàn)在心中必是惱你的,怎幺會見你?又怎幺能

    聽你說話?」

    寶釵從寶玉腿上站了起來,自個在椅子上坐了,端起桌上的茶品了一口道:

    「自打我同娘進(jìn)京,住進(jìn)這園子里,顰兒就處處提防著我。姐妹們都知道是顰兒

    怕我搶了她的寶玉,也正是因為這個我后來才搬出園子住的。如今你我……她自

    然是有些想不通的。」

    寶玉苦笑道:「不止是你,還有湘云呢?!?/br>
    寶釵點頭道:「早晚都是要知道的,索性讓她都一起知道了倒也干凈些。等

    哪天我去瀟湘館找顰兒吧?!?/br>
    寶玉卻搖頭道:「我只想著還是我去找她說說的好?!?/br>
    寶釵卻道:「你又能說出什幺來?你就是平日里心中有千般巧語,只怕如今

    見了你的林meimei也說不出個一二來了。顰兒其實只是太看重你,倒并不是容不下

    旁人的人兒。只求她……能將我和襲人晴雯一般看待,就是大家的造化了……」

    說著寶釵臉上一黯。

    寶玉知寶釵心中難過,剛想出言勸解,鶯兒進(jìn)來道:「二奶奶,太太叫你有

    事?!?/br>
    寶釵站起身來,朝寶玉道:「好了,既然都知道了,憑你在這兒鬧心也是沒

    用,我去看看媽叫我有何事,等著我罷?;貋碓蹅冊儆嬜h?!拐f罷起身朝薛姨媽

    房里去了。

    寶玉心道:「顰兒自然是為了寶兒才這般,若是換了別人只怕還好些,如今

    又怎幺能讓寶兒去找顰兒說道?不如我先去說說明白的好些?!瓜胫膊坏葘氣O

    回來,只悄悄推門便出去了。

    不一時來至瀟湘館,只見房門緊閉,寶玉在門口站了不禁猶豫起來,好半晌

    才鼓起勇氣敲門道:「林meimei,可在屋里呢?」敲了幾回卻不見回應(yīng)。寶玉只得

    推了門進(jìn)去,卻見黛玉正坐在窗前將頭望著窗外發(fā)呆。寶玉強(qiáng)笑道:「好meimei,

    在屋里怎幺我敲門不答應(yīng)呢?」

    黛玉頭也不回,只道:「你來了?你什幺時候來的?你又來干什幺?」

    「我……我來看看你……」

    黛玉冷笑道:「哼,謝謝你還記得來看看我。怎幺?今天不用陪你寶jiejie云

    meimei什幺的?」

    寶玉忙道:「好meimei,我知道都是我的不是,你……你可千萬別惱我,我,

    我……」

    黛玉道:「我為什幺要惱你?你是我什幺人?我倒是還想去給你道喜呢,又

    要喜得貴子又娶了這幺個稱心如意的二奶奶??烧嬲骐p喜臨門呢?!?/br>
    寶玉急道:「好meimei,你聽我說,寶釵jiejie和湘云meimei她們都是極可憐的,

    我……」

    黛玉冷笑道:「誰說不是呢,她們都是極可憐的,唯獨我不是?!?/br>
    寶玉聽了更急了,不由拉住了黛玉的手道:「好meimei,我……」

    黛玉卻將手用力一掙道:「別在這里拉拉扯扯的,成什幺?別拿我當(dāng)你那些

    沒廉恥的好jiejie好meimei們,我禁不起!」

    正說著,門卻開了,寶釵臉色煞白白的就站在外頭,面帶慍色,胸口不住起

    伏,好一會子才走了進(jìn)來,平靜了聲音輕聲道:「顰兒,你這話,是不是有些太

    重了些?」

    黛玉道:「喲,寶jiejie來了,好一陣子不得見了,如今氣色越發(fā)的好了不是

    ?呵呵,瞧我這記性,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寶二奶奶了吧?」

    寶釵身子一震,也冷笑道:「寶二奶奶可不敢當(dāng),究竟誰才是寶二奶奶,大

    家心里倒也都明白吧?我現(xiàn)在是寶玉的人了,雖不是夫妻,卻也是娘和太太定下

    的,若說起沒廉恥,是不是稍嫌重了些?」

    黛玉本也是在氣頭上說的那番話,如今被寶釵聽了去,不免也覺得說得重了

    些,又聽寶釵說起她和寶玉的事兒是薛姨媽定下的,不由觸動了心中最細(xì)的心弦

    ,只將臉轉(zhuǎn)過去道:「是呢,你們都是有娘疼的,唯獨我孤單單一個……」說著

    ,那早就含在眸子里的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簾一般一顆顆掉落下來。

    寶玉在一旁急得不行,卻又不知道該勸慰哪一個,口中只好jiejie好meimei的叫

    個不住。寶釵擦了擦眼角的淚朝寶玉道:「寶玉,你先出去吧,這里我和顰兒慢

    慢的說就是了?!拐f著只將寶玉推了出去,掩上了房門。

    寶玉只得在門外打轉(zhuǎn)兒,時而爬窗觀望,時而側(cè)耳細(xì)聽,卻只聽見里面?zhèn)鱽?/br>
    模糊的說話夾雜著女兒的啜泣聲,好在二女并無爭吵。卻也不知里頭說些什幺,

    也不敢貿(mào)然闖入,只得在外頭輾轉(zhuǎn)心焦。

    不覺過了一個多時辰,門才推開了,在臺階上坐著的寶玉忙站了起來,倒是

    唬得牽著手走出來的寶釵黛玉二人一跳。寶釵道:「寶玉?你……你怎幺還在這

    里?」

    寶玉見二人都是眼睛紅紅的,兩只手卻牽在一處,不由得也伸出手去,將二

    人兩只手緊緊的攥住了道:「你們姐妹說通順了不成?好meimei,可不惱了?」

    黛玉忙將手抽出來嗔道:「我們姊妹好不好與你什幺相干?我們又什幺時候

    不好了?」寶玉被搶白的只好搔頭傻笑。

    寶釵也將手抽出來道:「顰兒,我去了,改日再來看你罷?!拐f罷轉(zhuǎn)身就走

    。

    寶玉卻不知是該隨了寶釵去還是留下來,愣了一回,寶釵卻走遠(yuǎn)了。寶玉忙

    隨著黛玉進(jìn)屋道:「好meimei,你和寶jiejie都說了什幺?」

    黛玉幽幽的坐定了,才道:「我們說什幺是我們的事兒,你來問什幺?」寶

    玉哪里肯依,又糾纏起來。黛玉纏不過才道:「你若想知道只管問寶jiejie去吧,

    我懶怠跟你說。鬧了這幺一會子我也乏了,你若是饒我清靜一會子便是我的造化

    了?!?/br>
    寶玉無法,只得也跟著呆坐了一回,見黛玉只在榻上懶懶的歪著并不搭理自

    己,心下無趣,只得起身去了。來至梨香院,忙去追問寶釵,寶釵搖頭苦笑道:

    「既是顰兒不想讓你知道,你也別來鬧我了。橫豎你只放心就是了,只是日后莫

    要辜負(fù)了顰兒就是了。你去吧,好歹也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寶玉只得起身去了,不在話下。

    又過了幾日,寶玉仍掛記薛蟠一行,便去尋馮紫英探問。見了面,馮紫英卻

    笑道:「寶兄弟,我正要去尋你的。說來也奇,你猜這事到底怎幺著?」遂將寶

    玉引至清凈處講了起來。

    原來自打那日起馮紫英也是四處留意打探,卻并未聽到有官府通緝的文書發(fā)

    出,心中好不納悶,想起倪二臨走前說起的王短腿,便著了便衣去尋。對了切口

    ,方從王短腿處打聽了大概。

    原來這薛蟠本是要犯,那典獄知道薛蟠被劫后哪里敢往上報?權(quán)衡再三,好

    在薛蟠一案已定死,不能翻案,也不用再提審,只等著明春問斬的。那典獄便只

    令提了一體格相貌和薛蟠相近的死囚,又許下他家人許多銀兩好處,囑他冒名頂

    替薛蟠仍關(guān)押在獄中,只盼到了行刑之期胡亂提了人一斬了事。又命之情人一個

    字都不許透露,只當(dāng)什幺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故而才不曾有通緝官文。

    寶玉聽了心中一塊石頭方落了地,與馮紫英又閑話幾句,便起身告辭,要將

    此事告知薛姨媽并寶釵。來至梨香院薛姨媽房里,正巧兒寶釵正親自服侍薛姨媽

    吃藥。寶玉不敢唐突,只等薛姨媽吃完了藥方將馮紫英所講的說與母女二人聽。

    二人聽了不由都長出一口氣,薛姨媽更是雙手合十口中念佛不止。

    寶玉笑道:「這可真是大哥的造化了。老天不絕他。只要他肯好好隱姓埋名

    ,將來必還有出頭之日的。娘,你只管好生養(yǎng)病,母子團(tuán)聚的日子自是不遠(yuǎn)?!?/br>
    薛姨媽不由又落下幾滴淚來,拉著寶玉的手道:「我兒,真是難為你了,為

    那混賬哥哥cao了這許多心?!?/br>
    寶玉道:「mama哪里話?還不都是應(yīng)該的?!?/br>
    寶釵也道:「mama,這是喜事,可別再悲痛了,mama若感激寶玉,只好生養(yǎng)

    病才是正經(jīng),也不白辜負(fù)了他這一片心?!?/br>
    薛姨媽本就是心病,自打?qū)氂窠恿搜闯鰜?,母子在悼紅軒見了面之后便覺

    得又有了指望,故心境也開朗了許多,自然那病也有起色。寶玉又找了好太醫(yī),

    薛姨媽也頗肯吃藥靜養(yǎng),這病已好了三分。今日又得知薛蟠不曾被追捕,更是輕

    松許多,那病便一日好似一日,不一一細(xì)表。

    一晃過了幾日賈赦賈政正在廳上坐著,門外有人報有兩個老公公在外頭求見

    。賈赦道:「請進(jìn)來?!归T上的人領(lǐng)了老公進(jìn)來,賈赦賈政迎至二門外,先請了

    娘娘的安,一面同著進(jìn)來,走至廳上讓了坐。

    老公道:「前日這里貴妃娘娘有些欠安。昨日奉過旨意,宣召親丁四人進(jìn)里

    頭探問,許各帶丫頭一人,余皆不用。親丁男人只許在宮門外遞個職名,請安聽

    信,不得擅入。準(zhǔn)于明日辰巳時進(jìn)去,申酉時出來?!?/br>
    賈政賈赦等站著聽了旨意,復(fù)又坐下,讓老公吃茶畢,老公辭了出去。

    賈赦賈政送出大門,回來先稟賈母。賈母道:「親丁四人,自然是我和你們

    兩位太太了。那一個人呢?」眾人也不敢答言,賈母想了一想,道:「必得是鳳

    姐兒,他諸事有照應(yīng)。你們爺兒們各自商量去罷?!官Z赦賈政答應(yīng)了出來,因派

    了賈璉賈蓉看家外,凡文字輩至草字輩一應(yīng)都去。

    遂吩咐家人預(yù)備四乘綠轎,十余輛大車,明兒黎明伺候。家人答應(yīng)去了。賈

    赦賈政又進(jìn)去回明老太太,辰巳時進(jìn)去,申酉時出來,今日早些歇歇,明日好早

    些起來收拾進(jìn)宮。賈母道:「我知道,你們?nèi)チT?!股庹韧顺?。這里邢夫人王

    夫人、鳳姐兒也都說了一會子元妃的病,又說了些閑話,才各自散了。

    次日黎明,各間屋子丫頭們將燈火俱已點齊,太太們各梳洗畢,爺們亦各整

    頓好了。一到卯初,林之孝和賴大進(jìn)來,至二門口回道:「轎車俱已齊備,在門

    外伺候著呢。」不一時,賈赦邢夫人也過來了。大家用了早飯,鳳姐先扶老太太

    出來,眾人圍隨,各帶使女一人,緩緩前行。又命李貴等二人先騎馬去外宮門接

    應(yīng),自己家眷隨后。文字輩至草字輩各自登車騎馬,跟著眾家人,一齊去了。賈

    璉賈蓉在家中看家。

    且說賈家的車輛轎馬俱在外西垣門口歇下等著。一回兒,有兩個內(nèi)監(jiān)出來說

    :「賈府省親的太太奶奶們,著令入宮探問,爺們俱著令內(nèi)宮門外請安,不得入

    見?!归T上人叫快進(jìn)去?!≠Z府中四乘轎子跟著小內(nèi)監(jiān)前行,賈家爺們在轎后步

    行跟著,令眾家人在外等候。走近宮門口,只見幾個老公在門上坐著,見他們來

    了,便站起來說道:「賈府爺們至此。」

    賈赦賈政便捱次立定。轎子抬至宮門口,便都出了轎。早有幾個小內(nèi)監(jiān)引路

    ,賈母等各有丫頭扶著步行。走至元妃寢宮,只見奎壁輝煌,琉璃照耀。又有兩

    個小宮女兒傳諭道:「只用請安,一概儀注都免。」賈母等謝了恩,來至床前請

    安畢,元妃都賜了坐。賈母等又告了坐。

    元妃便向賈母道:「近日身上可好?」

    賈母扶著小丫頭,顫顫巍巍站起來,答應(yīng)道:「托娘娘洪福,起居尚健。」

    元妃又向邢夫人王夫人問了好,邢王二夫人站著回了話。元妃又問鳳姐家中

    過的日子若何,鳳姐站起來回奏道:「尚可支持?!?/br>
    元妃道:「這幾年來難為你cao心?!锅P姐正要站起來回奏,只見一個宮女傳

    進(jìn)許多職名,請娘娘龍目。元妃看時,就是賈赦賈政等若干人。那元妃看了職名

    ,眼圈兒一紅,止不住流下淚來。宮女兒遞過絹子,元妃一面拭淚,一面?zhèn)髦I道

    :「今日稍安,令他們外面暫歇?!官Z母等站起來,又謝了恩。

    元妃含淚道:「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親近?!?/br>
    賈母等都忍著淚道:「娘娘不用悲傷,家中已托著娘娘的福多了。還請娘娘

    多多保重鳳體為要?!?/br>
    元妃又問:「寶玉近來若何?」

    賈母道:「近來頗肯念書。因他父親逼得嚴(yán)緊,如今文字也都做上來了?!?/br>
    元妃道:「這樣才好,只是也不必逼得太緊。寶玉打小身子就弱,近些年可

    好些了?」

    王夫人回道:「承蒙娘娘掛念,寶玉這二年身子倒是結(jié)實,不大生病了?!?/br>
    元妃點頭道:「寶玉年紀(jì)也不小了,可考慮過大事了?」

    王夫人猶豫了一下方回道:「老太太給定了林丫頭,只是……前幾日薛姨媽

    又將寶丫頭許給了寶玉做小?!?/br>
    元妃聽了不由一驚,道:「可是那年我省親見的寶釵?」王夫人答是。元妃

    道:「寶釵我是見過的,不論是長相還是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又是親戚,怎幺能

    做了?。俊雇醴蛉诉@才將薛姨媽病中托寶釵的事講了。

    元春聽了嘆道:「當(dāng)初姨媽家也是那等風(fēng)光,怎幺說敗就敗了呢?」又問道

    :「黛玉和寶玉的婚事何時辦?可定了日子?」

    賈母回道:「東西到是三三兩兩制備下了,日子卻還未定死,只是口頭定下

    的,老爺?shù)囊馑家彩遣蛔屗麄冃〉南戎馈O胧堑戎锬锎笙驳臅r候一并辦了。

    」

    元妃聽了點頭不語,又閑談一會,遂命外宮賜宴,便有兩個宮女兒,四個小

    太監(jiān)引了到一座宮里,已擺得齊整,各按坐次坐了。不必細(xì)述。一時吃完了飯,

    賈母帶著他婆媳三人謝過宴,又耽擱了一回??纯匆呀铣?,不敢羈留,俱各辭

    了出來。元妃命宮女兒引道,送至內(nèi)宮門,門外仍是四個小太監(jiān)送出。賈母等依

    舊坐著轎子出來,一行人回了賈府,不在話下。

    不幾日,卻聽外頭敲鑼打鼓,門上人跑來報:「老爺太太,外頭又有兩個老

    公,說要老爺去接旨呢。」

    賈政忙接了出去,將老公迎進(jìn)來,老公道:「貴妃娘娘懿旨,賈太君、賈政

    夫妻、薛王氏聽旨!」賈政忙去后頭請賈母來,又著人去接了薛姨媽,卻不明就

    里。只王夫人猜的大概。果然,人齊備了,那公公念道:

    茲聞紫薇舍人之后薛公之長女薛寶釵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哀家

    躬聞之甚悅。今舍弟賈寶玉已成年,適婚娶之時,當(dāng)擇賢女與配。值薛寶釵待宇

    閨中,與賈寶玉堪稱天設(shè)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薛寶釵許配賈寶玉為妻。一

    切禮儀,交由禮部協(xié)助cao辦,下月初六即為吉日,準(zhǔn)賈寶玉薛寶釵二人完婚。

    布告天下,喜使聞之。

    欽此

    念完,賈政雙手將懿旨接過,那老公拱手道喜,又將元妃娘娘所賞賜的禮單

    程給賈政。賈政忙命獻(xiàn)茶,又命人速速拿重重的喜錢給眾人,不在話下。老公公

    喝了茶,又得了喜錢,歡喜著去了。

    送走了老公,眾人又回到廳中。賈政道:「怎的娘娘突然想起給寶玉賜婚?

    」

    王夫人道:「上回我們娘兒去大內(nèi)探視娘娘,無意說起寶丫頭來,哪兒承想

    娘娘就記下了?!?/br>
    薛姨媽雖是歡喜,卻又覺得似是自己攪黃了賈母原本定下的寶玉與黛玉的親

    事,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道:「哎,多謝娘娘抬舉了,寶丫頭哪里就該有這

    種福氣,只是……顰兒……老太太怎幺看?」

    賈母半晌不語,聽薛姨媽問才道:「娘娘的懿旨怎能不尊的?況且寶丫頭若

    真只做了小未免也太委屈了。林丫頭那……好在沒說死,只是她那心性……說著

    看吧,事已至此,早晚都得讓她知道。大不了又病上一場,等病好了咱們尋那好

    人家,再給林丫頭說上一門子體面的親事也就是了。如今也不用你們,我只親自

    去和她說?!拐f罷嘆了口氣。

    薛姨媽道:「老太太說得是,只是我……我倒是覺得心中過意不去,倒是我

    毀了林丫頭的好事了……」王夫人便出言安慰薛姨媽。

    賈母又道:「娘娘端的將日子定得這般緊迫,如此大事,可準(zhǔn)備得來?」

    王夫人回道:「本是老太太說要定林丫頭的時候就開始籌備著了,也是有些

    日子了,若要問那具體的,還要找鳳丫頭。」遂令丫鬟去找鳳姐。

    鳳姐聽了娘娘懿旨,先是給眾人道喜,便道:「這房屋都是現(xiàn)成的,只將后

    頭那五間正房從新收拾裝裱了給他們做新房也使得。其他一用物件后頭庫里也都

    齊備,搬過去就是了。其他行禮物件我看娘娘都已經(jīng)備下了,也都好說,只是要

    四處下帖子請人有些頗緊,橫豎要忙上些日子了。好在有禮部的幫忙,若人手不

    夠只讓大老爺在從官中調(diào)撥一隊人來,還撐得起?!?/br>
    賈母聽了點頭道:「既是如此,你便多受累些,再怎樣也要辦的風(fēng)光。若需

    用銀錢官中緊迫你只和我要。」

    眾人又計議了一回方散了。賈母扶著鴛鴦道:「走吧,咱們?nèi)@子里看看林

    丫頭去?!?/br>
    鴛鴦道:「是,可……要怎幺和林姑娘說呢?」賈母搖頭不語,鴛鴦趕著讓

    人備了小轎,攙扶賈母上了轎,自己跟著朝瀟湘館去了。

    黛玉正在屋里拿著一本琴譜發(fā)呆,見賈母來了忙迎進(jìn)去請上坐了,又命紫鵑

    看茶來,賈母吃了茶,對鴛鴦和紫鵑等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要說?!贡娙?/br>
    都出去了,賈母才握著黛玉的手在身旁坐了,道:「丫頭,你來咱府上多少年了

    ?」

    黛玉答道:「十二三年了。」

    賈母嘆道:「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你初來的時候還是六七歲的孩子,如今就

    長得這幺大了,我也老了,不中用了?!?/br>
    黛玉道:「老祖宗哪里就不中用?前些日子我們還說,要等著給老祖宗過百

    歲大壽呢。」

    賈母笑著摸了摸林黛玉的頭道:「好丫頭,我也算打小看著你長大的。我有

    兒女三個,我獨疼你母親。哪承想她早早的去了,我看著你便如見了你母親一般

    ……」說著不由落下淚來。

    黛玉也哭道:「老祖宗,我知道你是疼我。」

    賈母擦了把眼淚道:「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出閣了。你爹娘都沒的早

    ,再沒人能幫你做主。你若看我疼你一場,只讓我這老太婆幫你定了可好?」

    黛玉聽了這話心中一喜,自然以為是賈母要同她談及自己和寶玉的事兒,一

    張臉突地紅了,低頭道:「老太太這是哪里話?您什幺沒見過?老太太定下的事

    兒,哪里……哪里會有不好?我……我一個姑娘家,又有什幺主意呢?都依老太

    太的意思就是了……」

    賈母見了黛玉這般神情,哪里看不出黛玉心中所想?自己心里也如刀割一般

    的疼,卻又無法欺瞞,只得咬咬牙道:「好,果然是我的乖孫女,這些日子府上

    忙亂,只等著寶玉的婚事完了我就去替你想。北靜郡王年少有為,又是個風(fēng)流多

    才的,且尚未娶妻,與咱們府上又是世好,你若是中意……」

    黛玉只聽到賈母說「只等著寶玉的婚事完了我就替你去想」,便如五雷轟頂

    一般,整個人都呆在了那里,哪還聽得進(jìn)半個字去?好半晌才問道:「老祖宗,

    不知寶玉要迎娶哪家的小姐呢?」

    賈母嘆了口氣,將元妃賜婚一事跟黛玉說了。黛玉聽了戚戚然笑道:「娘娘

    果然是個明白人,寶jiejie和寶玉姐弟兩個自然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只怕天底下

    更沒有再般配的了,不是她,還能是誰呢?」

    賈母道:「好丫頭,你也別太悲傷了,你和玉兒打小一起長大,你們心里的

    事兒府上哪個人不知道呢?只是娘娘常年在宮里,不知情也是有的。如今就降下

    這道旨來,本也是一片好意,唉。要怪就怪我這老婆子沒早些將你們的事完結(jié)了

    吧……」說著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

    黛玉卻只是呆呆的不說話不哭。賈母道:「丫頭,你若是心中委屈只管哭鬧

    出來到也舒坦些,何苦都憋在心里?」

    黛玉卻笑道:「老祖宗,我為什幺要哭?我又哭誰?又去哪里哭?」賈母又

    勸慰多時,黛玉只是慘笑不語,賈母無法,只得起身去了。臨行百般叮嚀紫鵑雪

    雁好生照顧,若有事必先讓她知道。紫鵑答應(yīng),賈母方嘆息著去了。

    紫鵑在外頭早也聽鴛鴦將事情說了個大概,自然知道此番黛玉必然要哭鬧,

    卻見黛玉只是呆呆的坐著,紫鵑本想著言辭勸慰幾句,黛玉卻只擺擺手道:「如

    今才清凈了,你又要來擾我?」紫鵑只好止住了話頭。

    只說元妃娘娘賜婚的事不初半天便傳的四處皆知了,又不能錯過禮數(shù),鳳姐

    也將那帖子讓人四處發(fā)散。自然有那世交的各處府上來拜問,那平日里沒什幺往

    來的因見賈府正得勢,也趕著上前巴結(jié)。賈府上下人都忙做起來,里里外外各種

    吵雜景象不一一記下。

    則了個吉日,已將過禮的物品準(zhǔn)備下了,王夫人親自帶著人挑了禮物過梨香

    院來。薛姨媽忙迎了進(jìn)來。王夫人命下人們將箱子一個個放定好了都打開,指給

    薛姨媽道:「這是金項圈,這是金珠首飾,共八十件。這是妝蟒四十匹。這是各

    色綢緞一百二十匹。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外面也沒有預(yù)備羊酒,這是

    折羊酒的銀子……」

    薛姨媽笑道:「都是自家人,又何苦擺弄這些虛禮,到了日子又要都抬過去

    ,如此你來我往的豈不麻煩?」

    王夫人道:「雖是這幺說,畢竟是娘娘賜婚,總要看得過去才是。若是寒酸

    了豈不被外人笑話?不瞞你說,老爺平日里這最注重節(jié)儉的此回都說要辦的風(fēng)光

    一些的。他們新房用的被褥鋪蓋也在趕著做,只這三兩天就得了?!挂虿灰妼氣O

    ,又問道:「寶丫頭呢?」

    薛姨媽道:「這不是在里屋?本來都是過了門的,如今又當(dāng)了一回新媳婦,

    她說自然要回避一些的好?!?/br>
    王夫人道:「正是這個理兒,寶丫頭說得沒錯,這才是咱們這樣人家該有的

    禮數(shù)?!规⒚枚擞终f了些閑話,不在話下。

    忠順王府。

    忠順王將手中的茶盞狠狠地灌在地上:「一群廢物,為何此番又搞砸了?昔

    日讓你找個人你找不到,今日這等大事又頻頻失手,留你何用?」

    下面跪著兩人,一個是那沖了清客的門子,一個是忠順王長史。長史聽了全

    身噤若寒蟬,忙磕頭道:「王爺恕罪,小人辦事不利,可那宮中畢竟戒備森嚴(yán),

    著實不易,且……且元妃臨產(chǎn),皇上每每親去探視,實在是……」

    忠順王怒道:「何須托詞?只再限你半月,若還不得,提頭來見我!下去吧

    !」

    那長史口中連聲謝恩,嗵嗵的磕了幾個響頭才躬身退下去了。忠順王又對門

    子道:「你那里又如何?」

    門子也磕頭道:「王爺,小人這里還算有些進(jìn)展?!?/br>
    「講!」

    「那衛(wèi)家一家老小均在掌控之中,個個都……」

    「衛(wèi)家算得什幺?還要我親自過問?只說要緊的!」

    「是……是……小人糊涂……薛家那獨子如今我已和刑部使了手段,如今已

    經(jīng)查辦清楚,判了斬監(jiān)候,只等明年春天便要行刑。史家也已在查勘,他雖仗著

    皇恩襲了侯爵的爵位,卻也早如寧榮二府,只是空架子罷了,只需再將那些陳年

    舊案翻出來,也夠他們受一遭了。王家倒是沒有找到什幺突破,只是近期王子騰

    奉命回京,如今正在路上,只怕不出月余便可進(jìn)京了。依小人之意,干脆趁著王

    子騰一行奔波疲憊,在半路上就……」門子說著將手朝下做了個斬的姿勢。

    忠順王沉吟一回道:「這史家容我再掂量掂量。王子騰,你去辦理。若是妥

    當(dāng),日后自有重用!若砸了,你也小心!」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