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一定不是因為不是那生物不存在，而是因為這個百科全書不夠全。

陳封抬頭看了一眼表。

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了，王河依舊沒回來。

陳封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起身，換了一件還能看得過去的衣服，走向工地，準(zhǔn)備向頭兒要回他這干了一個月的工資。

頭兒不在工地，陳封問他的工友們，工友說，頭兒去吃午飯還沒回來，讓他先等一會兒。

陳封剛準(zhǔn)備在一起找個地方坐著，就看見工友老趙推著滿車的磚，推了三次都沒推上坡。

陳封走過去，幫他把車推了上去。

今天天氣有些悶熱，豆大的汗水從老趙的額頭流了下來，流經(jīng)他布滿灰塵的臉，連汗珠都變得格外渾濁，老趙拿他脖頸上掛著的灰蒙蒙的毛巾擦了擦，本就是灰色的毛巾又沾染上一坨烏黑。

他抬頭看著陳封，笑得有些尷尬：“……謝了，兄弟?！?/br>
“沒事兒?！标惙庹f，“你今天是不是狀態(tài)不太好，下次別一次運這么多，少運點，要不這個坡不好上。”

老趙拿毛巾擦了擦手，表情有些局促，他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開口說：“……老陳啊，兄弟對不起你?！?/br>
“當(dāng)時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哥不借錢給你，你也知道我家啥情況。”老趙又抹了把的額頭上的汗，“我家的錢都在你嫂子那管著，我說想把錢借給你，我話還沒說完，她就在那大吵大鬧，抱著孩子威脅我說要回娘家……哎，說實話，我現(xiàn)在都沒臉見你?！?/br>
陳封說：“哥，沒事兒，我都知道?！?/br>
“那事兒，你解決得怎么樣了？”老趙看了眼陳封打著石膏的右手，又問，“他們說要搶走九星，搶了沒？”

陳封說：“九星沒事兒，現(xiàn)在在幼兒園呢，事情都解決好了?！?/br>
“解決好了就行，沒事了就行?！?/br>
老趙沒問陳封是怎么湊夠了那10萬塊錢，也沒問他右手為啥打了石膏。

陳封也沒問老趙，他這個萬年單身漢是什么時候娶的媳婦，又是什么時候生的孩子。

“四虎和鐵頭其實都挺擔(dān)心你的，只不過沒說，其實兄弟出了這種事大家都有心幫忙，只是無能為力啊，無能為力?！?/br>
陳封笑了笑，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寄給他：“哥，沒事，我都理解兄弟們，這兩天我手機好像壞了，打你們電話都打不通，你給大伙說說，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個飯，有個事兒要說一下?！?/br>
陳封說的不是反話，他是真的能理解他的兄弟。

大家都是沒什么文化的人，一慌起來，找借口都找得顛三倒四，漏洞百出的。

萬年單身漢說自己媳婦兒管得嚴(yán)，連省都沒出過的人說自己人在非洲，一天前還打電話問自己股票是啥玩意的哥們，說自個兒炒股賠了20萬。

雖然大伙都不想借錢給他，但他也能理解，在自己當(dāng)時那個情況下，如果大家借錢給他，他短時間內(nèi)也還不上。

人嘛，還是要為自己活著好。

況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誰掙錢都不容易，而且還都有自己的家庭，都有自己的顧慮。

老趙當(dāng)即就給四虎打了電話，四虎粗獷的聲音從手機話筒里傳了出來。

“不去，我正和鐵頭他們打著麻將，大伙們都說不去。一口氣就要借十萬塊錢，他可真能開得起口，本身就窮成那個樣子，還有個敗家媳婦兒，什么時候才能還得起啊，借給他和把錢扔了有啥兩樣？兄弟們可不是讓他這么來糟蹋的。這次他請我們吃飯是為了干什么？是不是又要借錢？”

老趙耳朵有些聾，手機聲音調(diào)得大，還以為別人沒聽見，他看著，陳封問：“那，四虎讓我問問……嗯，那個，今天晚上……”

“不是借錢。”陳封說。

“他說不借錢。”老趙背過陳封，對話筒那邊的人說。

“那也不去！就說我在非洲還沒回來！鐵頭他們也都有事兒?！彼幕⒄f。

“他們在非洲……啊，不對，四虎在非洲鐵頭他們也都有事，那個，其實我今天晚上也有點兒事，我媽好像發(fā)燒了?！?/br>
陳封本來臉上還是笑著的，但覺得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咧著嘴笑著，就太諷刺了。

于是他就抿了抿嘴，說知道了。

老張摸了一下頭頂?shù)陌踩?，朝陳封笑了笑，就又推著車去拉磚了。

陳封看著老趙弓著腰，瘦骨嶙峋的背影，扯了扯衣領(lǐng)。

他好像，沒朋友了。

.

就在這個時候，頭兒挺著啤酒肚也過來了，陳封說明了自己的訴求和來意，可說到一半就被頭兒打斷了。

“陳封，你上個月請了一天假，但是還無故曠工了兩天?！?/br>
“我知道，但除去請假的和我有事沒來的，我還工作了28天，一天工資170，一共應(yīng)該給我4760塊錢?！?/br>
“這錢公司不能給你發(fā)。”

陳封皺眉：“為什么？”

“公司有公司的規(guī)定，曠工就是不行，你連招呼都沒打就曠工，還想要工資，你知道因為你的曠工，公司遭受了多大的損失嗎？”

陳封：“……我一個搬磚工人能讓公司遭受怎么樣的損失？”

“每個工程都有原本的計劃，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每日完成工作量，你說不來就不來，把整個工程放到哪里，把整個公司放到哪里？！”

陳封拿出手機。

頭兒：“你準(zhǔn)備干什么？”

陳封沒說話，繼續(xù)憑著記憶輸入當(dāng)時所見過的勞動局的號碼。

陳封記憶力還算不錯，但當(dāng)?shù)貏趧泳值奶柎a是他上星期見到的，最后兩個號碼有點模糊了，是89還是98來著？

一只手忽然出現(xiàn)，從陳封手里拿走了手機。

“哪兒用得著這么麻煩？”

低沉慵懶的聲音響起。

陳封抬頭，是王河。

除了王河，還有十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而不遠(yuǎn)處，還停著幾輛相當(dāng)昂貴，又大又長的黑車。

似乎和上次陳自華坐的那輛一樣。

這陣勢太過于豪華，以至于頭兒都沒了聲音，工地里干活的其他人都停下手頭的工作，瞇著眼，擦著汗，扛著鏟子和鋤頭，交頭接耳地朝著這邊看，目光既是好奇又是艷羨。

甚至有人掏出手機拍起了視頻。

陳封問王河：“你怎么來了?！?/br>
王河嘴唇扯起一個很輕蔑的弧度，語氣矜貴散漫。

“來教你怎么花錢。”

陳封愣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王河好帥，像電視里那些傲慢又自信的霸道總裁。

如果忽略到他的小肚腩和光頭和雙下巴的話。

第8章

“對了。”王河微微側(cè)過身子，向陳封介紹他身后這群西裝革履的青年才俊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