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
家早點下班。”向初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沒有說話。研究所的同事都很敬重謝時君,完全沒有把他當成外人,連向初都能注意到,那位謝老師很是會做人,不過幾天,就和整個研究組的人打成了一片。當然,除了向初自己。中午,那位謝老師會在職工食堂吃飯,他似乎很有親和力,一邊吃一邊和同事聊天,向初獨自坐在角落的桌子,對他們的聊天內容毫無興趣,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到他的耳朵里。他聽到謝時君爽朗的笑聲:“我的學生都叫我蟹老板,螃蟹的蟹,就是那部動畫片里的角色,我女兒也是,在家從來不叫爸爸。”聽到的同事都被逗笑了,只有向初握緊了筷子,低頭默默吃飯,指節(jié)發(fā)白,機械性地吞咽。他只想快點下班,回家涂上指甲油,縮進他的殼里。一周前,向初在電視柜里翻出了一套的光盤,每晚都窩在沙發(fā)上看動畫片看到睡著,聽著海綿寶寶和派大星沒心沒肺的笑聲,想象自己是靠在許懷星懷里。當然,是那個愛他的許懷星。沒有暖氣的冬天冷的要命,但至少夢里是暖的。那套的光盤,是幾年前許懷星買的,在某個快要倒閉的音像店,只花了五塊錢。那時候他們是真的沒錢,但也窮的坦蕩,窮的驕傲。許懷星出柜后和家里鬧掰,公司融資又面臨困難,那三年里,向初不記得吃過多少箱泡面,不記得做過多少兼職,他只記得那三年里疼他愛他的許懷星,記得地鐵末班車上,他可以安心靠著熟睡的寬闊肩膀。那時候的他們年輕無畏,相信愛情萬歲。許懷星是向初見過最優(yōu)秀的人,直到現(xiàn)在他也這樣認為。高中時,許懷星為了和他戀愛,輕輕松松就能把成績趕上來,兩人一起讀大學時,向初走在路上都能聽到有女生在議論計算機系的許大神。而話題的中心正在等他一起吃飯,兜里還揣著給他買的糖炒栗子,向初很喜歡這種感覺,忍不住抿嘴偷笑。他加快腳步,跑向那個穿著衛(wèi)衣沖他招手的大男孩,然后把星星攥在掌心。大學畢業(yè)后,向初決定讀研,許懷星和幾個朋友一起創(chuàng)業(yè),哪怕日子再難熬,向初也從未質疑過許懷星成功的必然性。他喜歡的許懷星,是全世界最優(yōu)秀的人,是最耀眼的星星。可是現(xiàn)在,向初后悔了。星星會擁抱整個宇宙的漂亮,而不是和他一起躲在寒酸的出租屋里,蒙塵、埋沒。可是如果許懷星可以永遠愛他的話,向初寧愿他們永遠是依偎著取暖的兩個窮小子,祈求星星為他墜落。向初常常會像記憶錯亂了一樣,忘記他和許懷星分手的原因,忘記許懷星做了怎樣不可原諒的事,忘記他對紅色的執(zhí)念是從何而來。他會篤定地想,是他做錯了,是他對不起許懷星,是他不該覬覦星星的光芒,不該指望誰的愛來將他救贖。但他清醒之后只會更加地崩潰,焦慮完全支配了他的身體,就連紅色的指甲油都不能讓他冷靜下來,他在起了霧的玻璃窗上一遍又一遍寫:許懷星,你怎么不去死。霧水混雜著未干的紅色指甲油,順著玻璃淌下來,妖冶又詭異。向初坐在冰涼的瓷磚地板上,感到一種病態(tài)的快活。3“許懷星,你怎么不去死。”跨年當天,研究組和謝時君團隊都在加班加點整合數(shù)據(jù),終于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仿真實驗,不知是誰提議要去慶祝一下,幾乎所有人都在附和。向初本能地想要拒絕,可他轉念一想,跨年的這一晚,許懷星會在做什么。和公司同事團建?和朋友暢快喝酒?和情人溫存?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會和寂寞沾邊。那么,為什么他要一個人留在那間遍布回憶的屋子里,為什么他要一個人冷清孤單地迎接新的一年。憑什么?向初第一次參與了聚餐,甚至在聚餐結束后,加入了去KTV續(xù)場的一行人。踏進昏暗包廂的第一秒,向初就產生了退縮的心理。以前,許懷星從不會鼓勵他去參加任何社交活動,推薦向初在研究所工作,也是因為競爭壓力小,環(huán)境相對單純,不需要處理復雜的人際關系。許懷星抱著他說:“小初和我在一起,只負責幸??鞓肪蛪蛄耍劣谛〕醪幌矚g的事情,一件都不需要做?!?/br>向初認真相信了這么多年,以為許懷星是他的舒適圈,是他永遠不會倒塌的象牙塔,他只負責幸??鞓罚回撠熞恍囊灰鈵墼S懷星,永遠不需要勉強自己邁出去一步。可是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的一塌糊涂時,已經被永久驅逐出了曾經賴以生存的象牙塔塔尖,他的懦弱暴露在天光之下,根本無所遁形。向初拿了一杯酒,默默坐在了角落里的位置,自覺扮演熱鬧人群的背景板。起初,大家還有些拘謹,沒有人點歌,謝時君便決定做帶頭的人,點了今晚的第一首歌。“獻丑了?!?/br>謝時君握著話筒,站在中間,唱了一首。向初窩在角落,旁觀著唱歌的人、叫好的人,在他看來都是故作姿態(tài)的人,誠如,謝時君明明唱的很好,卻偏要說獻丑,圓滑世故的叫人反感。在向初眼里,這個世界僅有的光芒都聚集他的小王子身上,可現(xiàn)在,他的小王子跌下了神壇,于是在他看來,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巨大的黑匣子,他對里面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如果非要有情緒,那也只會是反感和厭惡。謝時君唱完后,大家也都不再拘束,趁著這一年行至尾聲,忘掉煩悶的工作,盡興地玩,三個話筒始終沒有閑置過。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向初,他本來就不合群,久而久之,周圍的同事也都習慣了無視這位古怪陰郁的工作狂。向初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和許懷星在一起時,他幾乎沒有碰過酒,對自己的酒量毫無概念,包廂里的空調溫度偏高,醉意悄然泛上來,向初靠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意識模糊中,好像聽到有人唱了五月天的。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家鄉(xiāng),那座沿海的三線小城。八月明媚的日光中,21路公交車在沿海公路上行駛,沿途的紅瓦屋檐下晾曬著各色海鮮,空氣中混雜著小麥發(fā)酵的清甜味道。他穿著實驗中學的校服T恤,赤著腳在沙灘上奔跑,褲腳被漫上來的海浪打濕,他偏頭看向和他十指交握的人,笑的那樣開懷。直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他從十七歲的艷陽天拉扯回悶熱的暖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