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港口城市，以前并未有國王停駐此地。在儀式舉行完畢之后，國王暫時休息在了曾經(jīng)由古羅斯家族掌握的科思索亞第一住宅中。作為曾經(jīng)東南沿海最富裕的家族，古羅斯的宅邸堪稱奢華。

國王也在眺望著他所擁有的這座城。

瘟疫醫(yī)生們所化的烏鴉在完成了一場精彩的表演之后，分散遍布整個城市，數(shù)量眾多的瘟疫醫(yī)生們迅速地清理著整座城市的瘟疫。這與國王命人頒發(fā)薔薇硬幣的行為配合起來，國王想要的成果就達到了。

從今天起，在這座城市，薔薇紋章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將凌駕于十字架。

獲得了這么大的成就，但國王面上卻沒有一點笑意。

人們熱烈的歡呼，并未讓他露出笑容。

查爾斯在心中嘆了口氣，越發(fā)清楚自己這位教子是怎么樣的心性。他清醒得可怕，也冷靜得可怕，他不會為勝利的表象所惑，這樣的人目光永遠落在更遠的地方。

在普通人為成功歡呼的時候，作為主導(dǎo)成功的人，他的目光卻放在這些盛景之后隱藏的種種危機。

這是一位君主應(yīng)該具備的。

為王者永無安寧，更別提沉溺喜悅了。

“您在思考什么？”

查爾斯溫和地詢問。

“圣廷?！?/br>
國王回答。

霍金斯船長在那天夜里俘虜了那名披黑斗篷的人，經(jīng)過霍金斯船長的秘密審訊之后，得到了一些關(guān)鍵的信息——卡塔尼的行為背后存在著挑唆者，他們與卡塔尼王國達成了秘密協(xié)議。

盡管沒有直接從那人口中問出挑唆者是誰，但猜一下也知道。

這里面的影子和當初羅格朗分裂的影子一模一樣：圣廷。

“圣廷想要建國?！眹趼卣f，他在思考著什么，“應(yīng)該就在不久之后?！?/br>
“您確定？”查爾斯吃了一驚，他神色一下子嚴肅起來，“圣廷建國?！?/br>
只單單念了一遍這句話，查爾斯就感覺到血雨腥風的氣息撲面而來，他仿佛看到了無盡的戰(zhàn)火硝煙。

國王微微頷首。

這是從科思索亞事件中得出的判斷。

黑死病沒有侵染羅格朗，這對圣廷來說絕對是一個危險的訊號，但是他們沒有選擇直接插手干預(yù)，而是繞了個彎子，利用卡塔尼來在東南引發(fā)瘟疫，造成動亂。

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他們的主要力量在這個時候必須全力放在勃萊西，而如果他們想建國，羅格朗絕對最強的阻礙者。圣廷想要先將薔薇王室的力量拖死在羅格朗，從而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

這么急迫，證明他們很快就要行動了。

前段時間的刺殺失敗，圣廷那邊表面上毫無反應(yīng)，但是卡塔尼事件表明——圣廷絕非沒有反應(yīng)，而是圖謀更大。

“這只是個開始?！?/br>
國王輕聲說，他扶著欄桿迎風而立。

查爾斯沉默片刻：“為您效力，陛下。”

國王微微笑了笑，他望著從視野中飛過的一只烏鴉。

還有一件事，他沒有說出來。

哪怕這一次，地獄的確在瘟疫的解決中出了重要的力量，但是國王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恰恰相反，他更加在意起薔薇王室與魔鬼，與地獄的聯(lián)系。

不論是白金漢公爵還是前圣殿騎士長，甚至包括查爾斯他們，對魔鬼和來自地獄的力量，都不陌生。

地獄被限制，圣廷掌控大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擁有同樣的敵人的前提下，雙方在某些時候互相合作，在這種合作里說“信任”就是荒唐的笑話，雙方不過是各抱目的，互相利用。

這是一種政治常態(tài)。

但是，有一點。

國王覺得地獄與薔薇王室的關(guān)系，并非在共同敵人面前合作那么簡單。魔鬼與他的契約也非單純的靈魂契約。

他在心中做著猜想，但需要更多的線索。

出神之間，天色已經(jīng)暗淡了下來。

冷風拂面，國王看著沉沉暗夜，低聲問：“是在這樣的夜晚嗎？”

查爾斯微微一愣，在看到國王望向港口方向后，領(lǐng)會到了國王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是的，陛下?！?/br>
是的，就是這樣的夜晚。

卡塔尼的瘟疫船將尸體拋進城中，沃爾威的海盜們悍然無畏地駛出了港口，迎上了瘟疫船。薔薇鐵騎們搜索所有尸體。

“走吧，帶我去見見他們奮戰(zhàn)的地方?！?/br>
國王輕聲說。

查爾斯看了眼天色，有些想要加以勸阻。

國王看出了他的意思。

“他們?yōu)槲叶鴳?zhàn)，為我而死?！彼卣f，“走?！?/br>
查爾斯深深地鞠了個躬：“替沃爾威的兄弟感謝您。”

…………

港口。

海風很大，吹得人的斗篷翻卷起來。國王靜立在岸邊，眺望夜幕下的大海，海面上夜潮起伏，海水暗沉如墨。

“他們的墓碑在哪里？”

國王問。

“沒有墓碑。”查爾斯站在國王身邊，他湛藍的眼眸凝望著這片他熟悉的大海，“沒有墓碑，陛下?！?/br>
海盜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他們固然自由，但是更多時候，他們要忍受著漫長航行時船上狹窄的空間，惡劣的生活條件。他們獲得自由的同時，也注定他們?yōu)殛懙厮?qū)逐，不能夠上岸暢飲。很少有長壽的海盜，大部分海盜的生命終止于疾病，刀劍，又或者絞刑架。

沃爾威海盜也不例外。

但與普通的海盜不同，他們對大海的熱愛是烙進骨子里的。

因此，沃爾威海盜死后，他的兄弟們只會將他送進大海。他生在大海，死后也安眠于大海。

這是他們的歸宿。

“有一件事，我想他們希望您知道?！辈闋査箿睾偷卣f，“您給予了他們尊重，于是他們?yōu)槟?。為了羅格朗的榮耀而死，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這對他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好結(jié)局了。”

“帶我去他們安眠的地方。”

國王聽完，沉默許久，低聲說。

跳板從?？吭诖a頭的幽靈船上放了下來，國王走上了船。

科思索亞瘟疫事件中，沃爾威海盜傷亡是最大的。除了三艘幽靈船一艘地獄使船上的人，其余快船的海盜死了三分之二。

他們中，也許有人曾經(jīng)與自己的父親在同一艘船上暢飲，他們中是不是有一些人，是將他當作兄弟的孩子，所以愿意為他而戰(zhàn)？

國王不知道。

幽靈船上的海盜們見到由查爾斯陪同上來的少年國王，下意識地一躍而起，努力地想要向國王行個標準的禮。國王朝他們點了點頭。

看著國王在查爾斯大副的陪同下前往船艏，一位有些年邁的老槳手喃喃自語：“真像啊?！?/br>
幽靈船行到了那天海戰(zhàn)的地方，這里是沃爾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