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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像被一面無形的墻壁阻住了去路,他從馬背上摔下來,愣愣地仰望天空。空氣中有漣漪一般的光一圈一圈地擴(kuò)散出,那光芒帶著超出人類想象的威嚴(yán)和力量,戰(zhàn)馬嘶鳴起來,顫栗起來。反叛軍的士兵們下意識地匍匐跪倒在地。“神跡!神跡降臨!”有人發(fā)抖著,呼喊,聲音里帶著崇拜與恐懼。剛剛還喧囂不已的戰(zhàn)場突然就靜了下來。白金漢公爵勒馬,帶著他同樣折損了不少的騎兵站在被鮮血染紅的雪地。他冰藍(lán)的瞳孔中倒映出了所謂的“神跡”。“這就是克里莫當(dāng)初得到的神降之兵嗎?”白金漢公爵輕聲說。那是海峽對岸的歷史,公元217年的克里莫國王接受了圣廷的幫助,以接受圣廷作為國教的代價獲得了圣主的幫助。在勃萊西的編年史里寫著“……天使們披著鎧甲與凡人一起戰(zhàn)斗,他們將勝利的桂冠賜予克里莫國王……”。神明的力量改變了原本潰敗的戰(zhàn)局。現(xiàn)在,那力量在一千多年之后,再一次出現(xiàn)了。三輛鐵馬車已經(jīng)震開,馬車中安放著三口圣匣,里面裝載了三具原本應(yīng)長眠于教堂接受世人敬拜的圣骸。白色的光從那圣骸上蔓延出來,匯聚在半空中。半空,年輕的白袍修士背后緩緩展開了一雙巨大的潔白的羽翼,鎧甲同時由虛幻到凝實(shí)地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整片空間都寂靜無聲,反叛軍的所有人匍匐于地,唯一沒有跪下叩首的是白金漢公爵率領(lǐng)的騎兵。他們同樣感受到了一股凝重的壓力,但是沒有騎士退后。因?yàn)榘捉饾h公爵沒有退后。他注視著那懸浮在半空中的戰(zhàn)爭天使,伸手從身邊的騎士手中接過了王旗,高高舉起。王旗獵獵招展。這是凡人的旗幟。天使睜開了眼,祂的神情與所有圣廷教堂的壁畫一般無二,無喜無悲,但祂的瞳孔卻保留著白袍修士的影子,清得猶如鏡子,那鏡子中倒映出高舉王旗的凡人騎士。“弒龍者的后裔。”祂說,聲音很輕,卻傳到每個人的耳邊。“一千多年了,你們還要繼續(xù)當(dāng)初的選擇嗎?”“一千多年了啊?!?/br>白金漢公爵仰首,看著飄揚(yáng)在空中有些殘破的血色王旗。一千多年了啊!薔薇家族在這片土地上艱難地站立了一千多年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打碎,一次又一次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重壓,一代又一代地將自己的鮮血澆灌在這片土地上……原來,他們已經(jīng)這樣堅(jiān)持了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前,薔薇家族的選擇是什么,一千多年后就還是什么?!?/br>白金漢公爵緩緩說。“你們會死?!碧焓箍粗瞎?,看著那雙代代相傳的眼睛,“即使這樣,還要戰(zhàn)嗎?”“惡龍當(dāng)凡人當(dāng)成食物,你們將凡人當(dāng)作螻蟻?,F(xiàn)在,你開始憐憫螻蟻了嗎?”風(fēng)將旗尾刮到了白金漢公的臉上,他一生行軍,從不廢話,可今天他不在乎那點(diǎn)時間了。“是憐憫?還是發(fā)現(xiàn)——螻蟻匯聚起來,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力量?”他的目光陡然鋒利起來,就像一把古刀側(cè)轉(zhuǎn),刃口上躍過寒光。冰冷的。“我們能夠給予你們榮耀,力量,權(quán)力。”天使說,“能夠讓賜予你們力量,能夠讓你們超脫凡俗的界線,成就非凡?!?/br>白金漢公爵笑起來:“不,你們根本就不懂我們要的是什么!”天使如鏡子般的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疑惑。“你們根本不明白?!?/br>白金漢公爵環(huán)顧四周,雪地已經(jīng)變成了泥地,尸體一具壓著一具,鮮血和雪泥混在一起,刀、劍、長矛隨處可見。凡人的戰(zhàn)爭,或敗獲勝,本就應(yīng)該全憑自己。每一位騎士在踏上戰(zhàn)場之前,就早已做好了勝利便凱旋而歸,戰(zhàn)敗就身死沙場的準(zhǔn)備。這是騎士的宿命,他們無怨無悔!但絕不是像現(xiàn)在——整個戰(zhàn)局的勝敗,整個國家千百萬人的命運(yùn),在一瞬之間,一念之間,化為烏有。再多凡人的血,在神明面前,都不過只是小小的水滴,落下來無聲無息。“這就是我們?yōu)槭裁词冀K不愿意向你們俯首??!”如果凡人在神明面前就如螻蟻,所有的奮不顧身與努力就不過是一場笑談。那又該多可笑??!薔薇家族一千多年的堅(jiān)持,要的不過是凡人的命運(yùn),由凡人自己決定!凡人的歷史,由凡人自己來書寫!他們要自己不是獵物,不是螻蟻,不是傀儡!他們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大地之上!他們不過想要一個公平,不過想要一個自由。可是,天上、地下,誰也不給他們。“你們誰也不給,所以——”白金漢公爵輕聲說,聲音沉了那么多年的光陰,“薔薇家族自己來拿?!?/br>用鮮血,用一代又一代人的命來拿!“只要站到這邊來,就不是我們的敵人?!碧焓刮丈狭嘶饎?,祂輕輕一指威爾親王所在的地方。白金漢公爵回首看自己身后的騎士:“你們?nèi)グ桑灰钾?fù)這難得的好意啊?!?/br>鐵騎肅立,無一人離開。“不用覺得愧對,如今面對的敵人已經(jīng)超出了誓言里要面對的范圍了。”白金漢公爵淡淡地說,“去吧。”“您是在侮辱我們嗎?”跟隨他最多年的老騎士開口,他在戰(zhàn)斗中瞎了一只眼,血流滿他的臉龐。他緩緩地抬劍一指跪倒在地的威爾親王。“讓我們?nèi)プ冯S一條尿褲子的狗?”他的形容粗俗放肆,完全不符合騎士的精神。但他話音剛剛落下,所有騎士們哄堂大笑起來,笑聲狂放桀驁,就好像他們面前不是不可匹敵的天使,他們身邊沒有沉到幾乎要從馬背上栽下的無形壓力。白金漢公爵微微一愣,然后放聲大笑。他勒馬看著自己的騎士們:“我很高興!”他一生冷厲,就算取得再大的勝利,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懷大笑,從來沒有這樣直言出自己的感情。“我很高興!”白金漢公爵高高地舉起王旗。“你們都在這里!我很高興你們都是帝國的鐵騎!”“為了薔薇的榮耀!”騎士們大吼,他們高高地舉起了自己劍。戰(zhàn)馬不再嘶鳴。戰(zhàn)馬與主人們共同出征多年,早已經(jīng)心意相通。這一刻,戰(zhàn)馬竟然也克服了天性中的恐懼,和它的主人一樣,驕傲地?fù)P起了頭顱,寸步不退。“現(xiàn)在!跟著我——”白金漢公爵轉(zhuǎn)向天使,他一揮長劍。“沖鋒!”他像剛剛一樣,第一個沖了出去。騎士們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