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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聽見。想想夏良最后那通電話里強壓著火的語氣,他就揪心得一通亂想,腦子里全是他耳朵后面的疤,和臉上的擦傷,胯上的淤青。夏良從不跟他細說那些傷痕都是怎么造成的,夏良家人的動手臨界點在哪兒,夏良做了什么會觸發(fā)他們怎么樣的暴力手段,柳小滿一點兒也摸不著底。就是這種什么都不知道,最讓人恐慌。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連能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夏良還在他們學(xué)校,他可以問羅浩和郭魏。但是他不在,羅浩也什么都不清楚。柳小滿在微信上問他的時候他也沒多驚訝,只說正常,夏良不想理人的時候誰的消息都不看。-你沒看我以前回回都得去你們班找他,狗玩意兒賤得很,拿個手機當模型使-別說三四天了,去年暑假他自己出去浪了半個月誰也沒聯(lián)系-郭魏個傻逼還要報警哈哈哈哈哈哈哈羅浩給他發(fā)了一串。-不過你急啥啊小殘疾,想我良哥了?-想他就去找唄羅浩又發(fā)。他打字跟不用手一樣,柳小滿還在輸入框里摳字回他第一句,他哐哐哐就刷了一屏。柳小滿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了會兒,把打上去的字都刪了。他沉默很久,不知道該回什么,該怎么跟羅浩解釋,最后只能打了個謝謝。尚梁山說他們月底有聯(lián)考,這學(xué)期的第一場考試,很嚴肅,現(xiàn)在到考試前的一個星期,誰都不能掉以輕心。不用他說柳小滿也不敢掉,上學(xué)期的期末考的成績還壓在他心上,寒假沒時間復(fù)習(xí)鞏固,開學(xué)到現(xiàn)在也總是兩頭跑忙忙叨叨,這種腳不沾地的感覺讓他十分不踏實。除了準備考試,還有病床上的爺爺。配合運動是一個信號,這幾天不管是他去看,還是聽梅姨說,都感覺爺爺?shù)臓顟B(tài)每天都在有進展。狀態(tài)進展的同時,每天的治療、藥物、住院費,也在同步。那天晚上他直接給了梅姨一張存折,梅姨拉著他又說了會兒話,說柳勇想去找個活兒干,之前就該找,但是他去干活就必須找個護工來照顧爺爺,不然梅姨一個人還帶著燦燦熬不過來。可那筆錢擠不出來,只能先這么撐著。撐得焦頭爛額,越?jīng)]錢就越?jīng)]錢。看著存折上的數(shù)字,梅姨跟柳小滿商量,從這里面支錢請護工,讓柳勇去工作,行不行。不行也得行。這存折是爺爺幾張存折里錢比較多的一張,如果還照現(xiàn)在這樣的進度下去,拿出去也撐不住多久。柳小滿對于梅姨還想著跟自己商量已經(jīng)覺得挺安慰,他讓梅姨自行安排,看著辦吧。考試。爺爺。錢。夏良。每樣都放不下,每樣都沉甸甸地壘在心上,壓得他心慌意亂,喘不過氣。樊以揚送他上學(xué)的路上還在問,最近幾天怎么越來越悶,臉色也不好,是不是爺爺那邊情況不好。“有需要幫忙的你就提,我?guī)筒簧鲜裁?,我爸媽總行?!狈該P很認真地對他說。“沒有,挺好的,”柳小滿調(diào)整表情沖著他笑笑,“可能快考試了,最近有點兒累。”“有事一定要告訴我?!狈該P看了他一會兒,又強調(diào)。柳小滿點頭,心里很迷茫地想著,能告訴你什么呢。星期天的晚上,去醫(yī)院看完爺爺回來,夏良仍沒有消息。柳小滿撐著做完作業(yè),趴在床上蜷了很久,把一直藏著的大章魚翻了出來。他想去找夏良。但是什么時間去?他上課的時候十四中也上課,他周末了十四中也要周末。他不知道夏良在市區(qū)的家,知道了也不可能冒冒失失上門去找。連就住在附近的夏良姥爺家他都不能去問。倒是偷偷去看過,假裝買東西路過,從小路拐進小毛褲胡同,再從胡同拐回小路。姥爺當時正好剛到家,在做飯,還放著戲。柳小滿做賊一樣飛快地看了兩眼,感覺姥爺看著挺怡然,不像是外孫出了大事的模樣,就趕緊走了。他不敢進去問,以什么身份?以前的同學(xué)?同桌?朋友?一條胳膊的朋友?找夏良?找夏良做什么?怎么別人都不找,就你想知道夏良好不好?柳小滿被自己假設(shè)的盤問逼得啞口無言。如果是夏良呢?他換了個思路。如果他跟夏良的處境互換,夏良連著好幾天聯(lián)系不上他,會怎么做?會直接來找他。根本不用想,答案就在那里。無所謂什么上不上課,無所謂這一千萬種假設(shè),夏良什么都不怕,只會在第一時間來找他。柳小滿把臉往大章魚上使勁埋了埋,他突然真的有點兒喘不上氣,胸口好像有一只手,把氧氣抽空,把肋骨跟心臟狠狠地攥在一起。他很費力地側(cè)著身,抱著被子蜷起來,guntang的眼窩更用力地壓上大章魚。都是借口。他張嘴抽了口氣,心里悶得生疼,眼淚突然就不能控制地直往外涌,又緊緊咬住嘴唇不敢出聲嗚咽。什么上課,考試,時間,心力交瘁,都是借口。羅浩說想他就去找,他沉默半天,不是想不到該怎么解釋,不是想不到怎么說,他只是在給自己找借口。他根本沒有夏良那么勇敢。這就是唯一的答案。承認一個劣質(zhì)的自己,比拼命去塑造一個優(yōu)秀的自己更困難。柳小滿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過來這口氣,可能最近壓力真的太大了,眼睛被壓得一片黑星,章魚濕了一大塊,他臉上也鼻涕眼淚一大把,鼻子堵成了實心的。沉著胳膊想往床頭柜上拽張紙,手機不知道在哪兒很輕地震了一下。他愣愣,趕緊坐起來翻。從被子里把手機掏出來時,他的手還在剛哭過的后勁里哆嗦著,剛看見消息來自夏良,眼球就“唰”一下又被眼淚蒙上了。-我的小滿子夏良給他發(fā)了這么句話。柳小滿算是明白什么叫眼淚開了閘了,不知道是手上還是臉上掉下來的淚水糊得屏幕失靈,他抬胳膊使勁蹭了下臉,又把手機在被子上擦了兩下才解開屏幕。在這之間,手機又震了一下,夏良給他發(fā)了張照片。他點開,是幾張摞在一起的試卷,每一張都只露出題頭的分數(shù)欄,語數(shù)外文綜,一張都不少。96132104217柳小滿迅速回想夏良上學(xué)期的期末考,進步了。他一瞬間又高興又難過,心里因為夏良終于出現(xiàn)了猛地一踏實,又沉在剛才的情緒里拔不上來。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