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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聲道:“我去挖點(diǎn)來?!?/br>“哎哎哎——”士白迅速抓住他,嬉皮笑臉道:“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師兄可千萬別當(dāng)真,師弟這條命可全仰仗您老人家庇護(hù)呢?!?/br>說罷,便拿起桌上的碗,低頭看兩眼,嘴角隱隱揚(yáng)起一抹笑意,漫不經(jīng)心道:“師兄這藥當(dāng)真稀奇啊?!?/br>軒丘并未回答,直接伸手欲奪過瓷碗。士白迅速側(cè)身一躲,將碗護(hù)在懷里,笑道:“給我的東西,怎么能輕易收回去?不厚道?!?/br>士白裝模作樣地打趣他,兩人你來我往間,突然胳膊一抖,碗里的藥灑了一半。猩紅濃稠地濺在士白身上和地上,沿著地縫緩緩流淌。“完了完了,我好不了了,藥都灑了。”士白將余下的藥一口氣喝完,隨后仿佛大難臨頭一般往后一仰,如一條死魚癱在床上。而這一切皆被門外的素陶看見眼里,尤其是那刺眼的紅,從床邊流淌至桌角,清清楚楚,艷紅熱烈。素陶指甲死死摳著門縫,緊咬牙關(guān),眼神如利刃盯著軒丘,眼里是翻涌的心灰意冷,一切皆已被證實(shí),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決然離去。失望,是這世間最無可解的詞。士白躺在床上,忽而睜開眼盯著軒丘,笑道:“這藥材難尋,師兄從哪找到的?”軒丘坐在桌前,神情嚴(yán)肅,一板一眼地答道:“華果山的守護(hù)者欠蒼玄一份人情,羅生果便是從他那得來。”“哎呀,師兄真是神通廣大,羅生果都能唾手可得,要知道多少門派都想找到這個寶貝。”士白枕著胳膊,悠閑愜意地看著天花板,似是漫不經(jīng)心,又仿佛故意為之,緩緩說道:“羅生果果漿猩紅艷麗,宛若人血,果然稀罕物就是非比尋常,厲害的東西,總是長著一副吃人的模樣?!?/br>軒丘并未答話,拿起瓷碗徑直離開,留下士白一個人躺在床上自說自話。反觀山下,絕暗之巔上的眾人被人群分散以后,各自散落在不同的角落。沈孟莊站在一座大宅外,聽見門內(nèi)傳來女子的聲音,心頭一震,呼吸停滯了兩息,怔怔地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仿佛透過那扇門便能看見熟悉的、失去的身影。腦中總有一股聲音在回蕩,鬼使神差地邁出腳走向那扇門。沈孟莊抬頭望見一塊牌匾懸掛在大門之上,赫然刻著兩個大字——“沈府”。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庭院嫩草仙藤,綠柳周垂,階下石子鋪成甬路,房舍儼然。庭院空地中,擺放著一張小小的案桌,一位小少年坐在案桌前,慵懶地曬太陽,手里舉著詩書搖頭晃腦地念叨。“??!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盎馃槐M,春風(fēng)吹又生!”“??!野火燒不盡吶!他春風(fēng)吹又生!”“啊——吹又生吶——吹、又、生——”詩歌朗誦一般,盯著那些詩句一本正經(jīng)地大聲誦讀。“春風(fēng)他吹又生吶,吹、又、生——哎喲——”話音未落,小少年捂著腦袋齜牙咧嘴。“先生是這么教你吟詩的?”女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拿著書敲他的腦袋,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長姐,先生教的太無聊了,這樣念才記得住。不信你聽我念一遍,保準(zhǔn)你一聽就記住了,聽著??!”少年扯扯衣領(lǐng),輕咳兩聲,正襟危坐,抬頭挺胸收腹,鄭重其事地開口道:“啊——”“床前明月光,疑是那地上霜?!?/br>“啊——”“舉頭我望明月,低頭那個思故鄉(xiāng)啊,思故鄉(xiāng)——”“長姐你說是不是朗朗上口一聽就會?”“是什么是!你再不好好念,爹馬上就抄棍子趕來了。”少年仿佛滿不以為意,將腿架到案桌上,靠著椅背晃悠,譏笑道:“長姐別想騙我,爹哪還有棍子,我昨兒扔茅廁了。除非他老人家去撈起來,哈哈哈,我真呀么真機(jī)智。”少年說著便哼起了曲兒,女子倚著柱子看他笑道:“不是那根,我方才看見爹從竹林里砍了一根這么——長的竹子,正往這邊趕呢。”女子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這么——長”是有多長,少年聞聲立即放下翹起的雙腿,神色慌張,看著她說道:“長姐你可別嚇我,人命關(guān)天吶——”“沈孟莊你給我出來——”小孟莊話音還未落,走廊盡頭便傳來一道狠厲粗啞的男聲,手里握著剛削好的棍子,朝柱子上狠狠打下去,說道:“你小子,昨兒是不是你往先生碗里下的瀉藥?我看你屁股又癢癢了!”男子緊握棍子大步上前沖過來,小孟莊嚇得趕緊從座位上跳起來,舉著椅子擋在身前四處逃竄,大喊道:“爹您聽我說,那不是瀉藥,是通腸排毒的良藥,百利而無一害的,我是好心幫先生,您搞錯了,唉您別動手啊,君子動口不動手——哎喲,別打臉,打人不打臉!嗷——爹我是您親兒子嗎?我要死了,要被你打死了?。?!娘啊!快來救我!您兒子要死了?。?!”沈孟莊站在門口,看著里面雞飛狗跳的一幕,覺得心里暖暖的。家人和睦,兄友弟恭,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日子。然而在他是沈夢的時候,卻是無法得到的。但在他作為沈孟莊的時候,腦中的記憶重疊,每每回想起這些溫馨歡樂的歲月,便愈發(fā)覺得,四方食事,不過一碗人間煙火。[1]沈孟莊的感情與記憶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珍惜著,呵護(hù)著,也當(dāng)做自己的寶貝來珍視。他嚴(yán)厲剛正的父親,賢惠舐犢的母親,溫柔體貼的長姐,還有許多一同玩鬧的小伙伴。如此歲月,難能可貴。正當(dāng)他回憶往事之際,周遭場景悄然變化。轉(zhuǎn)眼已是秋日,庭院里的老樹枯葉飄零,涼風(fēng)瑟瑟,桂花飄香。小孟莊坐在石階上,手里拿著兩個石榴在啃,含了滿嘴鼓著腮幫子慢慢嚼,然后像放炮仗一般,“突突突”一粒一粒吐出來,一顆比一顆遠(yuǎn)。小少年高興極了,拍手歡笑不亦樂乎。長姐坐在他身邊,手里拿著一塊紅布專注地紋繡。小孟莊轉(zhuǎn)過頭看她,好奇地挪過來,巴巴地盯著,問道:“長姐,你在繡什么呀?”長姐仍是盯著紅巾,頭也不抬,臉上揚(yáng)著溫柔的笑,輕聲道:“這是出嫁要用的紅蓋頭,我想自己繡好,再讓娘加幾針?!?/br>“為什么不去買呢?自己繡好麻煩啊?!?/br>小孟莊繼續(xù)啃著手里的石榴,眨巴著眼看向她。長姐臉色漸漸漲紅,抿嘴含笑,眼睛看著紅蓋頭目光深邃,仿佛在注視著期待已久的身影和余生。“紅蓋頭是很重要的東西,若能自己親手繡好,出嫁之日由娘親手為我蓋上,這輩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