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樂不可支，想到自己之前還拿謝衍的樣本和瞿平生的樣本測過DNA就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上一代人的過去謝衍無法參與，從生下來那一刻，就覺得爸爸就是爸爸，mama就是mama，僅憑著謝晴談起唐善聞時的神情，來判斷他們之間的情感。

比香水的前調(diào)還要濃烈。

謝衍出生前，唐善聞已經(jīng)被派去金三角地區(qū)當(dāng)臥底，他離開時并不知道謝晴懷孕了，只說去外地出差，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來。

謝晴也不傻，從打不通他手機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是去做什么，她從未懷疑過唐善聞的人品。

家里人讓她把孩子打了，她還是堅持生下來，那段時間跟父母的關(guān)系鬧得很僵，好在那時候謝蔓已經(jīng)九歲了，寫完作業(yè)就幫著帶弟弟。

在謝衍的記憶里，mama從不會說爸爸的壞話，和很多家庭婦女一樣，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爸爸是超人，必須得出去做任務(wù)，忙完就回來。”

四年后，唐善聞果真凱旋而歸，見到謝衍時還鬧過烏龍，以為是別人的孩子，把謝晴給氣哭了?？伤髞碛终f，要把那個負心漢碎尸萬段，孩子認他當(dāng)?shù)?，他不介意幫謝晴養(yǎng)小孩，又把謝晴給整笑了。

兩人的關(guān)系比分開前更緊密了。

那是謝衍腦海中比較深刻的一段，對父親的記憶，因為謝晴常常帶著他一起去給唐善聞送吃的，刮風(fēng)下雨也阻擋不住她腳步。

到了晚上，唐善聞想和謝晴一個被窩，讓他跟奶奶爺爺一起睡，他不要，嗷嗷哭，哭得那叫一個涕泗橫流，哭到唐善聞無可奈何地把他抱在懷里，哄著睡。

一晚上要聽五六個故事才肯睡著，把唐善聞給氣的。

但呆了還不到一年，唐善聞又被派去邊境地區(qū)當(dāng)臥底，因為他無父無母，無需贍養(yǎng)老人，且有多年臥底經(jīng)驗。

他的工作危險，怕被黑勢力報復(fù)，一直沒敢和謝晴領(lǐng)證，就連見謝衍都是偷偷摸摸。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在一次行動中，他的身份還是暴露了。

謝衍永遠記得，家里出事那天是周六，謝蔓在學(xué)校宿舍沒回來，他在同學(xué)家里玩。

傍晚，外邊下起了雷陣雨，他就留在同學(xué)家吃晚飯。mama的電話打不通，一直等到晚上八點，mama還是沒來，同學(xué)的爸爸只好騎車將他送回去。

天黑了，雨下得特別大，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雨絲像是要將整座城沖刷干凈，他隔著半透明的兒童雨披望出去，整個世界朦朦朧朧。

他的嗅覺比一般人靈敏，那天剛一出電梯，就覺得味道不對勁，樓道間的門窗緊閉，這味道只能是從住戶樓里飄散出來的。

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家屋子，那股味道越來越濃烈，像是走進了屠宰場，不好的預(yù)感籠罩全身，腳底生寒。

門口地墊底下的備用鑰匙不見了。

敲門，喊人，無人應(yīng)答。

四周不知何時圍過來一堆陌生人，嚷嚷著怎么有股血腥味。

有人說，這味道下午就有了，有人說聽見叫喊聲，還以為是住戶吵架了沒怎么在意。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失，謝衍就開始哭哭啼啼。

最后警察到場，聯(lián)絡(luò)了專門的開鎖人員，三兩下就把鎖弄開了。

門一開，謝衍直接被里面的場景給嚇傻了，入目一片猩紅，就連從警多年的民警都被當(dāng)時那一幕給嚇懵了。

屋內(nèi)全都被翻亂，墻上、地板、沙發(fā)上，皆噴射狀的血跡，最觸目驚心的是謝晴的尸體，就躺在門后，已經(jīng)產(chǎn)生尸僵。

兇手在她身上足足刺了七刀，砍斷了她的雙腿，其中一條勉強連著身體，另外一條腿就落在玄關(guān)邊。

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掌印、腳印和鮮紅的血跡。

門上有她臨死前扒過的痕跡，一道掌印從門把下方緩緩滑落。

她想要求救。

可是沒有人救她。

謝晴就睡在一灘血泊之中，鳳眼圓睜，死不瞑目。

同樣被殺身亡的還有謝衍的爺爺和奶奶，一個死在茶幾邊，一個死在臥室床上。

那殘忍的場景令好幾個看熱鬧的鄰居當(dāng)場嘔吐，謝衍還不懂事，雖然害怕到了極點，但還是蹲下去問：“mama，你怎么睡在地上？”

很快就有人捂住他的眼睛，將他抱離現(xiàn)場。

家里的貴重財物被洗劫一空，兇手還在茶幾上留了挑釁的紙條。

——臥底的代價。

一家三口被殘忍殺害，再加上和唐善聞的關(guān)系，市局立刻成立專案組調(diào)查，最后確定了兩名疑犯身份。

這兩人均參與過販賣毒品活動，因為唐善聞提供的情報害他們損失了近六千萬的毒品，又害的同伙被捕，就決定報復(fù)。

至于搶到的錢財，早已揮霍一空。

至于唐善聞，據(jù)罪犯的口供描述，當(dāng)時識破身份后便肢解成塊喂狗了，還有部分殘肢被扔進海里，警方的打撈工作持續(xù)很久，但一無所獲。

怕再被余黨報復(fù)，謝蔓和謝衍被安排住在外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謝衍那時還小，對生與死、愛與恨的概念還非常模糊。他相信謝蔓說的，mama、奶奶爺爺都陪著爸爸去很遠的地方執(zhí)勤。

“你知道嗎，我那時候特別特別傻，每年生日，我都會許一個愿，希望他們能早點回來陪我過生日，我好羨慕同學(xué)家里有一圈人圍著吃飯，可是我從小學(xué)畢業(yè)等到初中畢業(yè)，他們一直都沒有回來……”

謝衍的聲音越來越輕，還帶一點悶悶的鼻音，通紅的雙眼看向天花板，眨了兩下眼，竭力想把眼淚逼回去，但根本沒用，鼻尖一陣又一陣的酸澀，淚水還是如決堤般涌出來。

“我知道他們不可能再回來了，我永遠也等不到他們陪我一起過生日了。”

謝衍抬手遮著臉頰，肩膀微微聳動，胸口起伏。

小時候太不懂事，每天都迎著希望去探索真相，可當(dāng)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時，卻又無法接受。

他羨慕班上那些有家人接送的小孩，羨慕他們被保護著，被深愛著，但這輩子注定要留下這個深深的遺憾。

從小到大攢著的恐懼與失望只能一個人靜靜地消化。

除了謝蔓，他什么都沒了。

正準備抬手去抽紙巾，面頰被溫?zé)岬恼菩囊话讯底?，撞入了一個結(jié)實的懷抱。

瞿錚遠像棵松柏，一動不動地站立在滑輪椅邊，垂手揉著那顆喪氣的腦袋，他的眼睛也一樣通紅。

他被唐善聞和謝晴的情深打動；對唐善聞的忠誠敬業(yè)感到敬佩；為謝蔓的不離不棄感到一絲慰藉；為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感到悲涼；又對那些十惡不赦的混蛋充滿憎惡，他覺得執(zhí)行死刑的過程太痛快，根本就是便宜了罪犯。

最后一點是他不怎么愿意承認的心疼，他明白永遠等不到一個人是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