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潯臉上的笑突然一僵。

“我并沒有你的聯(lián)系方式，我嘗試著想找到你，只能通過以前的高中同學(xué)問到你父母的住址。但你父母也不知道你在哪兒，因為你兩個月前就從自己的公寓里搬走，至今沒和他們聯(lián)絡(luò)。他們只能確定你還在杭市，還說如果我能找到，一定要轉(zhuǎn)告你，他們很想你?！?/br>
“江潯，”夏清澤說，“你父母很擔(dān)心你?！?/br>
第11章陳筠

那是再尋常不過的至親對孩子的關(guān)切，但江潯聽著卻像是受了刺激，不僅笑不出來，臉色也在車內(nèi)暖光下依舊煞白得徹底。

“回趟家吧，江潯。”夏清澤勸道，“你會把的背景放在山海市，說明你對家鄉(xiāng)并不排斥，那就回去看看他們，讓他們心安?！?/br>
“我不回去，”江潯不聽，“他們不支持我搞動畫，我不回去?！?/br>
“他們只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毕那鍧蓵灾岳恚澳呐率亲鳛橐粋€朋友，我知道你作息紊亂三餐不均到營養(yǎng)不良，我也會擔(dān)心。”

江潯看著他，飄忽不定地問：“我們現(xiàn)在……算是朋友？”

“不然呢？”夏清澤和和氣氣地反問，“如果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我會三天兩頭接到你母親的電話，被她詢問有沒有你的消息嗎？”

“那你就不要接！”

意識到自己聲音大得無理，江潯小聲說了句“抱歉”。夏清澤看著他，眼神柔和的像看一個鬧別扭的孩子。他建議道：“其實你可以好好跟你母親聊聊，你到底在做一個什么樣的動畫，你又為什么想講這個故事，他們是你父母，他們會理解的?！?/br>
“他們不會懂的。他們會說小孩子才看動畫片，會說我幼稚、不成熟、莫名其妙?！苯瓭〖t著眼，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夏清澤道肩膀，“你剛才說我們是朋友，那你可不可以別告訴他們我住哪個小區(qū)，他們會來找我，砸我電腦撕我稿紙，再把我關(guān)進家里?！?/br>
“你的父母不會?！毕那鍧呻m能保證，但也感受到了江潯對家人極度的戒備和不信任，只能答應(yīng)，“好，我不和任何人說你在哪里?！?/br>
“你真的不會告訴他們？”江潯求證地問。

“你別忘了我是心理醫(yī)生，替別人保密是從事這個行業(yè)的基本素養(yǎng)?！毕那鍧擅嗣瓭〉念^發(fā)，“但你要答應(yīng)我，你接下來得好好吃飯，保證充足的睡眠。你不想讓別人擔(dān)心，你首先要照顧好自己。”

江潯連忙點頭，那天晚上之后，也慢慢地開始恢復(fù)自己的作息。夏清澤沒管他的早飯和起床時間，但讓他吃中晚的時候給他發(fā)張照片，證明他確實吃得膳食均衡，再在每天晚上睡覺前給他發(fā)條消息。有那么幾天，江潯和夏清澤的微信聊天記錄就是兩張照片一條“睡啦”的循環(huán)，但江潯一旦沒在飯點發(fā)照片，夏清澤就會問需不需要給他點個外賣。江潯當(dāng)然不愿讓他破費，只有一次他畫得太忘我，沒來得及回復(fù)，等電話來了讓他出來取吃食，他才知道夏清澤說的外賣是星級酒店的正餐。

之后江潯再也不敢忘記吃飯了，到點了肯定能找些葷的素的和水果湊張照片發(fā)過去。這么吃了小半個月后江潯沒覺得自己身體素質(zhì)好起來，只看到賬單數(shù)字蹭蹭蹭地往上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真的有偷偷搬走過回頓頓泡面的生活的沖動了，他在一月初的某一天下午聽到敲門聲。地下室是沒有貓眼的，他納悶著開門，通過十來厘米的門縫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是誰后，使出全身氣力要關(guān)回。

但他媽比他反應(yīng)快，身板又扎實，在她也用盡全身力氣后，那扇門還是往內(nèi)側(cè)倒去。她一看到江潯，第一反應(yīng)是張開雙臂走近，顯然是想給久別的兒子一個擁抱。

但江潯抗拒地后退，看向陳筠的雙眼里有藏不住的戒備。陳筠不由佇在了原地，說實話，這樣的江潯讓她覺得陌生，她印象里的兒子從來都是懂事的，話少的，乖巧的——有個強勢母親的男孩大抵是這般性格。

“兒子啊，”陳筠好不容易找到江潯，當(dāng)然有很多話想說，“你都不知道這兩個月mama有多想你，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你都不知道m(xù)ama有多擔(dān)心。”

江潯沉默，眼神依舊趕客。這讓陳筠突然就沒什么舊話可敘了，開門見山說了自己的來意：“mama帶你回家?！?/br>
她上前，伸手想握江潯的，但江潯隨即就掙開。陳筠急了，急脾氣上頭，在推搡間抓住他的手，斬釘截鐵地說：“你今天必須得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他克制著情緒，指著門口，“你走吧?！?/br>
“你怎么吼mama啊，還趕mama走？”陳筠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被那句話凍結(jié)了，干巴巴道，“我知道你還因為奶奶的事情怪我們，但江潯吶，你還有我和爸爸啊，我們才是你的家啊?！?/br>
“你別說了！”江潯被那句話徹底刺激到了，“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他也不去管電腦和畫稿，什么都不要了，只想逃離。陳筠在后面追，越追越遠，當(dāng)江潯跑到小區(qū)門口，她的聲音也漸漸小去。

可還沒等江潯松口氣，他被一個突然竄出來的人影擒住，雙手被反剪到身后，并被拉著后退。江潯沒有很疼，但他全部神經(jīng)都繃著，情緒激烈地大喊大叫，引得路人頻頻側(cè)目。等他心跳沒那么快，他正要大喊“救命”，那個困住他的人捂住他的嘴。江潯狗急跳墻，就要咬上去了，他扭頭，聽到江穆沖他怒吼：“你聽話！”

江潯瞪大著眼，突然就安靜了。

與此同時陳筠也跑過來了，她從正面抱住江潯，和江穆一起把并未掙扎的江潯推進一輛奔馳glk的后座。經(jīng)過小半輩子的打拼，江潯父母從一窮二白奮斗到中產(chǎn)，從摩托車換到二手桑塔納最后買奔馳，為了就是給唯一的兒子提供更好的物質(zhì)生活，別讓他過苦日子?？伤麄儬奚颂嗯惆榈臅r間，尤其是做母親的陳筠，等她終于回歸了家庭，想擁抱江潯，江潯打她的手背，整個人縮到車的一角，惡狠狠地盯著她不讓她靠近。陳筠不由捂面，不敢相信又不能理解地問：“你怎么像看敵人一樣看mama？”

“你以前不這樣的……”她喃喃著，“你就是搞了那什么動畫之后，你才變成——”

“變成什么樣？”江潯情緒突然激動，“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犯法了嗎？妨礙到別人了嗎？”

“怎么跟你媽說話的？！”正在開車的江穆吼他。

江潯一下子就屏氣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江穆兇他，說沒被嚇到是假的，但江潯并不怕，他對父親說：“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