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在廣場上轉(zhuǎn)圈跳舞，會抱著他摘柿子，會明目張膽給他傳字條，里面摘抄木心的詩。

他是在這個夢境里才知道，原來夏清澤也可以是這樣，那么自在和釋然，

“我希望你開心?！苯瓭≈鲃颖ё∠那鍧?，固執(zhí)道，“你開心我才能開心?！?/br>
夏清澤還能說什么呢，指尖穿過江潯烏黑柔順的頭發(fā)，將他護在懷里。他的jiejie在樓梯口清清楚楚地聽完他們所有的對話，光著腳沒發(fā)出任何聲音，面無異色地回到了書房。她的母親和好友都在那兒，翻看過去的相冊，里面有蔣靈和夏樓山，蔣靈看著那些老舊的相片，頭一回和女兒說起父輩的愛情。

故事很俗套，夏樓山對舞臺上的蔣靈一見鐘情，兩家人門當戶對長輩就包辦了婚姻。蔣靈對結(jié)婚并不排斥，但不想要孩子，談戀愛的時候夏樓山當然答應，可真結(jié)婚了，他也站到家族利益的陣營里。他們有了兩個孩子，他成了事業(yè)有成兒女雙全的人生贏家，蔣靈則因為生育對身體的損傷告別了舞臺。她希望夏櫻能彌補她人生的遺憾，所以才培養(yǎng)她從小學芭蕾，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在女兒身上，用愛的名義將女兒綁架，脅迫她過自己想讓她過的人生。

她已經(jīng)付出過代價，追悔莫及，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別說是染發(fā)，就是拿她的命去換夏櫻的，她也會毫不猶豫。

可這終究是在夢境里，心思細膩如夏櫻，怎么可能看不出蔣靈失了分寸的關(guān)懷和愛背后，她心性的驟然轉(zhuǎn)變，再加上方才夏清澤和江潯的對話，她也能隱隱猜到都發(fā)生了什么，她身邊的人都從哪里來，又最終要回哪里去。

“我們國慶一起出游吧?！毕臋殃H上相冊，提議道。

“好啊?！笔Y靈問，“想去哪兒？國內(nèi)還是國外，出省嗎？mama都陪你去?！?/br>
“就在附近，”夏櫻安撫地笑，“我想去看海?！?/br>
蔣靈臉上的歡喜瞬間褪去，剛要說“不”，夏櫻撒嬌地到她懷里：“你不是剛說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嘛，我就想去海邊，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好?！币娔猎埔酪颤c了下頭，蔣靈答應了，手放到夏櫻后背，緊緊摟住，愿陪她去天涯海角。

第39章

十一黃金周的第二天，蔣靈開車載著四個少年去看海。

為了避開人流，他們把時間選在傍晚。但蔣靈也是第一次自己開車去海邊，跟著導航開到一段山路前，不免犯難。

那條跨山的小徑是去金沙灘的必經(jīng)之路，蔣靈技術(shù)不佳，平時開得都是平路大道，這段蜿蜒曲折的山路于她而言難度太大。迫不得已之下，她和坐在副駕的夏清澤交換了眼神，兩人交換了位置。夏櫻瞪大著眼，顧前張后就怕遇上交警，但這個時間點，交警也都下班回家過節(jié)，不可能來這段路，夏清澤大可以放心地開。

他開車水平比蔣靈好，但和大多數(shù)男司機一樣，就算是山路，也下意識地時不時加速。江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扶著車頂?shù)陌咽郑硪皇肿ボ囬T把手。蔣靈從后視鏡里看到江潯抿嘴皺眉神色緊張，不由關(guān)心地問：“小潯暈車了嗎？”

“啊、沒?！苯瓭』剡^神來，連忙解釋，“我好好的，就是……我經(jīng)常做夢，好夢各有各的樣，但壞夢永遠只有兩個，一是我回到高中在考場考試，二就是開車?！?/br>
他無奈地一笑，繼續(xù)道：“只要夢到自己在車里，我就油門當剎車踩，一路都在撞墻。這種夢還挺經(jīng)常的，我就覺得我不適合開車，一直沒考駕——”

江潯把“照”堵在喉嚨口，改口說自己的意思其實是就算成年也不敢考駕照。夏櫻知道這是說給自己讓自己聽的，但她已經(jīng)生疑，江潯的閃爍其詞反而驗證了她的猜測。

但她還是開開心心的，車開到海邊后他們沒加入依舊人頭攢動的海上篝火晚會，而是一直向右走向沒鋪上沙子的灘涂，那么沒有任何人。江潯總覺得這條路很眼熟，他扭頭一直盯著跳躍的火光，那在黑暗中跳躍的光芒在他眼里是黃橙色。

“這條路是……”他攥緊夏清澤的手，想起來了。他們就是在這附近一起穿到第二個夢里的，潮水上漲，他們跌落進夢境，下一瞬浮出水面，就是現(xiàn)實。

他們并沒有偏離路線，但海水很快涌上來，淹沒了他們的腳踝。走在前面的夏櫻突然掙開母親和牧云依的手，轉(zhuǎn)身面對他們所有人，說，回去吧。

“夢總是要醒的?！彼χ?，在月光下是那么燦爛，跟所有人說，謝謝他們來到這里。

“是時候回去了，”她說，“不管是你們還是我?！?/br>
“回去吧?！毙弁瑢W的聲音隨風而來，勸說道，“夢總是要醒的。”

夏櫻還是笑，后退兩步走進緩緩上漲的潮水，然后轉(zhuǎn)身，不回頭地往前走。所有人都靜靜看著，好像是在完成一個儀式，他們是不可或缺的見證人。牧云依握著蔣靈的手，原本以為蔣靈會心碎到站不穩(wěn)，但蔣靈卻突然瘋了似地往前跑，踩著海水沖進那即將吞沒夏櫻的大海。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其他人怕蔣靈發(fā)生意外，全都跟著往前沖，但蔣靈速度太快了，她那么瘦，但卻在海水地阻力下依舊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海水及胸道地方摟住了她的女兒。夏櫻也沒想到蔣靈會沖過來，兩人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海水，蔣靈抱著她，只是哭，說不出話。

他們重新回到了岸上，所有人都很狼狽。小愛同學又出現(xiàn)了，再一次強調(diào)沒有人能改變既成的現(xiàn)實，蔣靈死死將夏櫻摟在懷里，眼神決絕地像護崽地母獸。

“那我也呆在這兒。”蔣靈說，“你把孩子們送回現(xiàn)實，我留在這兒。”

“可就算是在夢境里，一切也都會在今晚結(jié)束?！毙弁瑢W換了個婉轉(zhuǎn)的說法，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它的意思是不管如何干涉，這個夢境里的夏櫻也會隨著潮水地上漲將落而離開。

“那我也陪著她?！笔Y靈毫不猶豫，“我女兒去哪兒，我就去哪兒?！?/br>
“……值得嗎？”小愛同學問。

“我是她母親啊?！笔Y靈說，“母親對女兒，做什么都是值得的?！?/br>
江潯聽著，莫名想到自己的母親，當陳筠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xiàn)，那些嘮叨和叮囑響于耳邊，他突然明白了天下做母親的一片心意。小愛同學沉默，似乎陷入沉思，夏櫻從蔣靈懷里掙脫出來，站起身，說：“我不答應?！?/br>
蔣靈哭到?jīng)]力氣站起來，仰頭看夏櫻，拼命搖頭：“mama做不到看著你離開?！?/br>
“那我看著你們離開?！毕臋烟е笔直?，指向篝火：“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