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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屏風(fēng)前,慵懶的用手支著臉入畫,荊舟則抱著劍,百無聊賴的靠在與少年相對的那面墻上,兩人視線時不時碰到一起。荊舟一會兒看看屏風(fēng)前的活美人,一會兒看看宣紙上的墨美人,直覺得耳朵越來越燙。他忍不住了,轉(zhuǎn)身撩開簾子就要出門,日光透過門簾落在少年臉上,他淡淡問了一句:“去哪?”“買酒?!?/br>不多久,荊舟就抱了一壇子冰鎮(zhèn)的蠱酒進(jìn)屋,他依舊站在對面,邊看入畫的少年,邊有滋有味的喝酒。如此美人,不拿來下酒可不浪費了嗎?兩個時辰,畫成,少年看著畫中的自己,十分滿意,晾干后卷著畫冊離開了。之后一路上也沒給荊舟解釋過只言片語。越往南,人口村落越稀少,幾乎再沒碰到活人。再三日,兩人抵達(dá)獄城。獄城城門外十里地寸草不生,紅土地上處處是腐爛的人畜尸體軀殼,荒無人煙,應(yīng)了那個別名,人間鬼域。獄城四周毒瘴彌漫,煞氣極重,荊舟只淡淡的掃了一眼,便心知肚明:“這位鬼主的小舅舅,布了縛靈陣?!?/br>少年自然也是懂的:“城在魂在,城亡魂散,確實狠?!?/br>縛靈陣就意味著,所有死在獄城附近的人,都不得往生,永生永世被困在獄城作為惡靈守護(hù)方寸之地,如若有朝一日獄城遭逢變故,他們便化身百萬陰兵抵御入侵者。而愿意來獄城之人,要么是荊舟這樣有所求的,畢竟這里人雜且亂,存在人間最黑的黑市;要么是在外壞事做盡,仇家冤家太多,走投無路躲在此的,比如那位城主曲九折,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少年走在前頭,荊舟緊跟其后,兩人坦蕩蕩的走入敞開的城門,興許是太久沒來活人了,城墻上的士兵朝他倆連連吹口哨——“喲,兩位大美人,是來買貨,還是賣身?”少年也不生氣,面含笑意的抬頭看他:“依你看,我倆值多少錢?”士兵痞里痞氣的笑,還猥瑣的舔了舔唇:“你們開個價,傾家蕩產(chǎn)我都行。”“這可是你說的,”少年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也更冷了,“那你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倆到底值不值得你花這錢。”他話音方落,士兵還未回應(yīng),一只拳頭大小的蠱鷹凌空掠過,士兵眼前迅速閃過一抹黑影,緊接著滋啦一聲水漬迸濺的聲響,他眼前炸開一片殷紅,紅色迅速蔓延覆蓋,血紅的盡頭,是永無止境的黑。“啊啊啊啊啊——!”少年驅(qū)使新買來的蠱鷹,啄瞎了他的雙目。士兵捂著自己的眼睛,像沒頭的蒼蠅,疼得跳腳翻滾生生從城墻上摔下地,啪的一聲,脖子摔斷,噎氣了“嘖,倒是自己尋死了,沒意識。”少年望了眼沒入紅土地的血漬,滿眼不屑。一旁的兩位士兵袖手看戲,嗤笑這個新來獄城的同僚色迷心竅。少年望向他們,他們立刻止了笑:“兩位哥哥,能勞駕你們幫個忙不?”兩位士兵面面相覷,剛見識到同僚慘死的他們沒講話。少年從懷里掏出兩只極品蠱鼎,推到他們面前:“跑個腿的小事,這是報酬?!?/br>兩位士兵神色動搖了:“什么活兒?”少年:“給你們城主帶張畫,捎個信?!?/br>兩位士兵互相使了個眼色,搖頭。少年又加了兩枚玄靈夜明珠:“這樣呢?”“只負(fù)責(zé)給你帶東西,接下來,我們可不管?!眱扇思辈豢纱姆至诵M鼎和夜明珠。少年莞爾:“好。”說著,他將之前那幅自己的畫像和一封信給士兵,“不過先說好,你們只負(fù)責(zé)帶到,也必須帶到,我要在城里待很久,若是你們沒辦到,下場大概比那位瞎子兄弟還要不妙?!?/br>士兵拿東西的手瑟縮了一下,到底是舍不得寶物,應(yīng)下了。少年轉(zhuǎn)過身,同荊舟換了副面孔,笑吟吟的:“走吧,去城里逛一逛,看有什么好玩的?!?/br>荊舟隨他拉著進(jìn)城門,路過摔死士兵時頓了頓:“下次,遇到這樣惡心的人…”少年停下看他,漆黑的眸子如能將人吞噬的深淵:“怎樣?”荊舟嘆氣:“交給我處理吧,別浪費了蠱鷹,很貴的?!?/br>少年笑:“好啊?!?/br>荊舟前腳剛跨過士兵的尸體,后腳就來了幾個叫花子,他們就地而坐扒拉士兵的衣裳,竟是掏出小刀劃開尸體皮rou,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荊舟皺眉,胃里一陣惡心。“兩位公子要不要來玩一玩。”“我們姑娘看臉收費,你們這樣的,我們倒貼錢?!?/br>“來吧,獄城的姑娘和你們中原很不一樣?!?/br>“……”這些做皮rou買賣的姑娘熱絡(luò)招呼,說實話她們長得都很標(biāo)致,但任何人類在易容后的郁辭面前,都會黯然失色。獄城在外臭名昭著,仿佛人間煉獄,而城內(nèi)卻是一派熱鬧,歌舞升平。獄城是個極惡之城,但也因為來此都是走投無路的惡人,便也成了極樂之城,一路上不是青樓、賭坊、戲院、酒館就是能讓人致幻沉迷的蠱場,真正的烏煙瘴氣、致死樂極。少年盯了會兒戲樓貼的劇目介紹,突然來了興致:“舟哥哥,去聽?wèi)虿???/br>荊舟沒料到他還有這等閑情逸致,有些奇怪卻也一口應(yīng)下:“好。”少年心情似極好,主動拉了荊舟的手進(jìn)入戲樓,如今他比荊舟高許多,拉他的時候就真跟拉小媳婦似的。對方的手依舊不似活人的冰冷,荊舟卻從彼此肌膚相觸間,感受到一陣灼人的熱。荊舟心神不寧,連帶著尾椎骨處的疼痛也更明顯更劇烈了。他知道,是自己心思變了。而對方卻如往常一樣,瞧不出半點動搖與無措,就好像好感度只是一串?dāng)?shù)字,與這個真實的人無關(guān)一般。那一瞬間,荊舟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轉(zhuǎn)瞬又覺得自己的沮喪來得莫名其妙又蠻不講理。本來就打算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刷好感機(jī)器,卻又在一次次進(jìn)攻里節(jié)節(jié)敗退,他以為自己是那個攻略者,可反過來,他才是被攻略的那個。可惜,人的心思不似窗戶,不能開合自如。有些窗戶,一旦打開就合不上了。戲樓里敞開的窗吹進(jìn)一絲濕熱的風(fēng),荊舟在胡思亂想間,臺上的戲已經(jīng)開場了。戲里唱的主角,正是曲九折。少年要了一壺茶水,替荊舟斟滿,挨著聽?wèi)颉?/br>這出戲出乎荊舟的預(yù)料,原本他以為要唱的是曲九折在奪鬼主之位兵敗后,從云端跌落泥地,如何歷盡苦難成為獄城之主的熱血逆襲故事,可沒想到,嗚嗚咽咽的卻是一出情愛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