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稱百步穿楊，就是先帝都贊不絕口的?！?/br>
季寰說：“生疏了，自朕登基后就不曾再摸過弓箭，若是母后還在，”他頓了頓，悵然一笑，“約摸是要生氣的?！?/br>
太后對他嚴苛至極，事事都要季寰爭第一。

季寰說：“其實六弟的箭法才是最好的，父皇有一把極珍愛的玄鐵長弓，那把弓重得很，朕不過舉起手都在抖，六弟年方十二卻能自如地挽弓搭箭，父皇都夸他天生神力?！?/br>
太后覺得季寰丟了臉，寒冬臘月天，日日讓季寰舉著重弓在外頭凍足一個時辰，直到他也能做到，甚至做到更好方罷休。

季寰想起舊事，走了走神，小貴人靠著季寰，昏昏欲睡的，臉頰挨著他的肩膀，馬車一顛，季寰下意識地摟住了她，一只手扶著她的腦袋，嘴角露出笑意。

季堯輕笑了聲，說：“皇兄對小嫂嫂真好。”

季寰喜歡季堯口中“小嫂嫂”這個稱呼，低笑道：“她長在宮外，因著朕在宮里拘著，早就待不住了，也難為她了?！?/br>
楊賀端著茶遞給季堯，季堯看著那幾根細白的手指頭，沒接，直到楊賀抬起眼睛看了過來，才伸出手，袖子寬，遮掩著，拿手指勾了勾楊賀的尾指，口中悠悠地說：“要臣弟說，左右后位空著，皇兄喜歡小嫂嫂，就讓她做皇后就好了，后宮最大，想干嘛干嘛?！?/br>
楊賀看了眼季寰，季寰正低頭看著他懷中的女子，沒有注意這邊，警告地瞪了季堯一眼，季堯沖他笑。

他這話說得沒分寸，卻透著股子孩子氣，頓時將季寰逗笑了，“你啊，回去跟太傅多讀讀書，學(xué)些東西，立后事關(guān)重大，哪有你說得這般隨便?！?/br>
“可別——哎呀，多謝楊公公，”季堯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指頭，這才松開了楊賀的手指，抱著茶杯靠著車廂后壁，看著季寰，一臉可放過他的樣子，嘀咕道：“自打前陣子皇兄讓太傅教我讀書，我現(xiàn)在一想到太傅就頭疼?！?/br>
季寰毫無所覺，笑得更厲害了，“太傅讓你背個書，你背得顛三倒四，差點將他氣得厥過去，你還抱怨?！?/br>
季堯啜了口茶水，一臉無辜地說：“皇兄，什么四書五經(jīng)也太難背了。”

他嘆氣，“我又不考狀元，背那些作甚?！?/br>
楊賀手指火燒火燎的，好像還帶著季堯的體溫，看他裝乖，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開了臉。

季寰笑罵道：“胡說，皇室子弟豈能如此不學(xué)無術(shù)?！?/br>
季堯說：“反正有皇兄嘛。”

季寰眼神溫和，說：“阿堯，你也知如今外戚猖獗多年，朝中諸事，朕還需要你替朕看著?！?/br>
“你是朕的弟弟，朕身邊能信的，除了賀之，便是你了?！?/br>
季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說：“萬一我做不好……”

季寰笑道：“哥哥會護著你。”

第30章

季堯是當真不會騎馬。

季寰很耐心地教季堯，他性子好，脾氣也好，特意從圍場里給季堯挑了匹溫馴的馬，教他怎么上馬，御馬，在馬背上馳騁。

南燕國內(nèi)，莫說皇室子弟，便是世家貴族中的孩子，也是自小習六藝，可季堯卻因久居冷宮不通此道，反而讓季寰多了幾分憐憫心疼。

他母后和珍妃的恩怨已經(jīng)過了很多年，珍妃已故，季堯到底是皇家子嗣，卻久居冷宮，連個身份也沒有，著實荒謬，有損皇家顏面。

季寰深知他母后手段，自然清楚季堯這些年大抵是拜他母后所賜，所幸季堯沒有如別的皇子一般，無聲無息地折在宮闈里。

季堯?qū)W得快，已經(jīng)能好好地騎在馬上轉(zhuǎn)幾圈，季寰很欣慰，說他聰明，季堯乖覺地說都是皇兄教的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季寰讓季堯自個兒多練練，便騎了馬去找那小貴人去了。

季堯笑盈盈地說，皇兄慢走。

楊賀冷眼看著，看季堯臉上的笑容，眉梢眼角，似乎要剖開那層漂亮的皮囊，露出里頭的尖棱跋扈，陰狠殘忍。

他看得太久，季堯若有所覺，一偏頭，就對上楊賀冷淡探究的目光。季堯愣了下，隨性地捏著馬鞭子，黑色騎裝挺拔利落，儼然矜貴灑脫的小公子，笑道，“公公會騎馬么？”

楊賀自然也是不會騎馬的。

季堯驅(qū)著馬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傾著身，笑嘻嘻道：“公公試試？”

楊賀淡淡道：“多謝殿下好意，奴才看著殿下就好?！?/br>
季堯拿鞭柄蹭了蹭楊賀的臉頰，說：“公公陪我玩玩嘛?！?/br>
楊賀退了一步，下意識往周遭看看，皇帝一走，興許是讓季堯自己玩兒，只留了兩個圍場中養(yǎng)馬的宮人遠遠看著。

季堯笑道：“公公怕什么?！?/br>
楊賀不疾不徐地說：“殿下還是好好練練馬術(shù)吧，明日狩獵，奴才還等著欣賞殿下的風采。”

季堯嘆了口氣，苦惱道：“公公這是等著看我笑話吧?！?/br>
楊賀施施然道：“奴才不敢?！?/br>
季堯哼笑了一聲，偌大的草場滿是碧色，春風徐徐，陽光和暖，襯得楊賀臉頰瑩白，耳垂透紅又精巧，他忍不住拿鞭柄抵了抵楊賀的耳垂，低聲調(diào)笑：“還有公公不敢的事？”

楊賀抓住他的手腕，眼尾長，一抬露出琉璃似的眼睛，疏淡又有幾分傲慢，“比不得殿下口蜜腹劍，欺君罔上?！?/br>
季堯笑嘻嘻道：“彼此彼此，我與公公本就是同類人，天生一對，”他話風一轉(zhuǎn)，有點兒委屈地說：“再說了，我對公公說的句句發(fā)乎于心，不像公公，就是個小騙子?！?/br>
楊賀：“……”

馬是白色的，養(yǎng)得極好，四肢健壯，高大又溫馴，季堯牽著韁繩，抓得久了，駿馬打了幾個響鼻。楊賀抬手摸了摸駿馬溫熱的身子，仰起臉，看著季堯，說：“殿下喜歡騎馬么？”

季堯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睛看著楊賀，目光深沉又執(zhí)拗，像水中招搖的水草，要將楊賀籠成漂亮的繭，口中輕聲笑道：“喜歡?！?/br>
楊賀倏然展顏一笑，抬手奪過季堯手中的馬鞭，想也不想，狠狠一鞭子揮在馬屁股上。季堯變了臉色，駿馬受了激，長嘶一聲，撒開蹄子瘋狂地躥了出去。

楊賀聽見季堯似乎罵了一聲，嘴角翹了翹，兀自清晰又緩慢地說：“殿下抓緊了，摔下去可不輕?！?/br>
他那一鞭子甩得重，馬吃了痛，發(fā)瘋似的躥騰，季堯不過初學(xué)騎術(shù)，艱難地在馬背上顛簸來去。

楊賀冷靜地看著，耳邊傳來那兩個宮人的驚叫，駭?shù)酶文懢懔?，大聲呼著殿下，跌跌撞撞地朝季堯跑去，還一邊指揮著季堯如何安撫馬匹。

疾風撲面，季堯伏下身，抓緊馬脖子，手中韁繩也攥得緊。他到底是個初學(xué)者，全無經(jīng)驗，韁繩抓得太緊，反而勒得白馬焦躁不已，遲遲不肯停下來。季堯匆匆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