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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柜和書桌,貼著籃球球星的海報,他正躺在單人床上,昏黃的燈光來自于床頭柜上的臺燈。目光下移,正看到男人放在他胸前的手。不快一下子涌了上來:“你干什么?這是哪兒?”不安在他的胃里來回沖擊:他為什么會在這兒?這個人看得見他,他回到現(xiàn)實了嗎?他推開男人下床,想要離開這里,去看看外面,一陣劇烈的頭痛卻擊中了他。腦袋里仿佛千萬只螞蟻在啃咬,又像有鋒利的刀片插了進去。“?。 彼簧砩胍?,抱著頭跪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那個陌生男人叫了一聲什么。但痛楚已讓他無暇他顧。夠了!他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這樣折磨他?男人走了過來,想要扶起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別碰我。”他聽見自己說。“你知道我是誰嗎?”那個男人問。聲音有些顫抖,仿佛比他還要無助和恐懼。他抬頭看著這個手足無措的陌生人:“你是誰?”可他沒有等到答案。眼前再一次發(fā)黑,劇烈的眩暈過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曠野之中。天空是血一般的紅色,燒灼般的土地上開遍了艷麗的曼珠沙華,像烈火,像舞女的紅裙,像潑灑的血液,像一切美好而絕望的事物。花朵的芬芳充斥著鼻尖,但這清香之中,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詳。一個高挑瘦削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身上的黑袍比夜色更深沉,一頭白發(fā)隨意束在身后。他容貌姝麗更勝這漫山遍野的紅花,一雙眼好似寒星,眼光一掃,就讓人遍體生寒。方謙認出了這張臉,這正是他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后一張臉。第四十六章傳說中,人死后將會由彼岸花指引著,走向輪回,這個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間,所以他還是……死了嗎?“這是地獄嗎?”他問道,此刻心里已經(jīng)沒有了恐懼。“不?!?/br>“我死了嗎?”“沒有?!?/br>沒有?“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誰?”男人沉默著沒有回答。“啪嗒”一點濕意落在了鼻梁上。下雨了?他伸手一摸,落在指尖的不是水,而是一抹嫣紅。他輕輕地舔了一口。一股腥氣直沖舌根。這不是雨,這是血!血雨由小轉大,轉瞬間變成瓢潑之勢,濃厚的血腥味從土里升起來,幾乎令他窒息,可是腳邊那些紅色的花朵,卻像吸足了養(yǎng)分似的,愈發(fā)妖艷,灼灼逼人。他終于明白那種不祥氣息的來源了。“這里的曼珠沙華,原本是雪白的曼陀羅華。”那個黑衣男人緩緩地說道,從身邊采了一朵花,鼻尖輕嗅,露出一點懷戀的神色。血雨浸透了方謙,卻從男人的身體里徑直穿過,落入他腳下的泥土里。若不是方謙感覺到危險,他幾乎要被這絕麗的畫面迷惑。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它們怎么會變成紅色?”“因為他死了?!蹦腥说f道,指間妖嬈的花朵在瞬間化為齏粉。“誰死了?”“嚴卿?!?/br>嚴卿?嚴卿是誰?他早知道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常人,但這是他在幻境中見到的唯一一個能和他交流的對象,他搜刮身上每一絲的勇氣,開口問道:“是你把我關在這里的嗎?”男人淡墨色的眸子像一對琉璃,光彩流動:“是。他回到我身邊了,我需要你的身體。”原來真相是這樣。無盡重復、無法掙脫的牢籠,只因為這個男人需要他的身體。傾盆血雨之中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睛,身體在止不住地顫抖:“把我的身體還給我。”“不可能?!?/br>“那么讓我離開。”“也不可能。”男人再一次拒絕了他。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沒有悲憫,沒有厭惡,只有淡漠,就像看著一只螻蟻。怒氣在胸膛里熊熊燃燒,沖走了恐懼,他握緊拳頭:“你拿走了我的身體,我的生活!憑什么這樣折磨我!”男人又是一陣沉默,身形卻漸漸轉淡。“不!不許走!”他撲了上去,卻撞在一道無形的屏障上,被猛地彈了回來,劇痛從相撞的地方傳來,他痛叫一聲,倒在地上,壓倒了一片花朵。“求求你,放我走吧?!?/br>方謙哽咽著,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張巖惴惴不安地等到了半夜,終于等到了賀蘭玦的蘇醒。他試探著叫了一聲“賀蘭玦?”青年微微一笑:“嗯?怎么了?”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有了著落,張巖用力抱住了他:“你沒事就好?!?/br>張巖越抱越緊,賀蘭玦只好拍拍張巖的背:“親愛的,你再不放開我,我就要窒息了?!?/br>張巖終于松開手:“你個混蛋,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回不來了。”張巖的臉上還殘留著幾分驚魂未定,賀蘭玦看著他,心里一陣溫熱,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嘴唇:“為了你,我一定會回來的。”張巖的臉色卻轉為嚴峻:“你老實給我交代,方謙是不是還活著?他的靈魂還在你體內(nèi)?你的頭痛也是因為他?”他一直以為賀蘭玦占據(jù)的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山裉焖姷降拿髅骶褪欠街t。面對這一連串的疑問,賀蘭玦稍稍沉默了片刻,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是?!?/br>“你也是剛剛知道?”如果方謙一直都在,那么賀蘭玦就不是借尸還魂,而是奪取別人的身體。這怎么可能??!他可是眼見著方謙連腦漿都摔出來了,那種程度必死無疑的啊。“我一直都知道?!辟R蘭玦平靜地說。“一直都知道?!”“我需要方謙的魂魄來遮蔽我的氣息?!?/br>一個人明明死了,卻被強制留在身體里,這種連想想都毛骨悚然的事情,竟然一直在他身邊發(fā)生著。張巖目瞪口呆:“所以……你就一直把他的魂魄困在身體里?!”他忽然覺得眼前的賀蘭玦有些陌生,身體像被扔進了冷庫里,從里到外都涼透了。“張巖,別怕我。”賀蘭玦察覺到他的懼意,向他靠近了一點。張巖卻抵住了他的靠近:“放了方謙?!?/br>賀蘭玦面露苦澀:“我做不到。張巖,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殺我嗎?有多少人想把我從這具身體里抽出來,讓我魂飛魄散嗎?”“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也許根本沒人在追殺你呢?”賀蘭玦垂下頭,聲音低落:“你不明白?!?/br>張巖正想再說些什么,忽然捕捉到賀蘭玦眼里涌動的紅光,難以置信道:“你這是要消除我的記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