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舍不得投胎轉(zhuǎn)世的。」

「別瞎說！」謝林想反駁，但不知該說些什么。說小晨你一定會好好活著長命百歲？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在現(xiàn)在看來只會徒增傷感吧。

「好?！诡櫝抗郧傻卮饝?yīng)。

反正無論做什么，只要自己一死，顧家就會派人來抹除自己曾在這生活過的痕跡的，就算有很隱蔽的東西被遺留了下來，但連顧家人都疏忽了，謝林又怎么會發(fā)現(xiàn)呢？所以，之前謝林失憶后，從沒有再記起過他。現(xiàn)在也是，從前生活的片段，謝林沒有憶起點滴。

不過，正因為是這樣，此刻的顧晨反而松了一口氣。明明一開始很怕被遺忘，可是隨著生命的流逝，對于會被謝林徹底忘記這件事，卻越發(fā)平靜起來。

人死了姑且能留下一塊碑、一搓灰，那情呢？估計是無盡的痛苦吧，那也就，忘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9

顧晨陷入長眠那天，連下了幾天陰雨的天放晴了。

這半個月他清醒的時間很少，但每次睜開眼，都能看到謝林陪在他身邊。

今天他的精神出奇的好，甚至示意謝林替他取下氧氣罩，和他聊了一會兒。

「阿林」顧晨靠在謝林懷里，長時間的臥床導(dǎo)致他的肌rou開始萎縮，形同枯槁。不過現(xiàn)在的他眼神清明，蒼白的面色還有些紅潤，「能夠遇到你，真是太好了?！?/br>
謝林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輕吻了一下他的頭頂，才緩緩開口，「是啊，我也覺得，這一輩子，能遇見你，太好了?？墒前?，小晨，我欠你太多了，所以，你要活得更久一些，我才能慢慢償還。」

顧晨開心地笑了起來，道：「你欠我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就恩準你下輩子再還吧。」說著，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想睡會兒?！?/br>
「嗯。」謝林扶著他躺下。

為他再戴上氧氣罩前，謝林聽到他如夢囈般的話語：「一定要來找我啊你欠我的」

吻上他的額頭，謝林的眼淚無聲地滑下，「好，下輩子我一定來找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會愛上你，連同這輩子欠你的，一起補償你」

當日15:30。

心電監(jiān)護儀屏幕上的線條波動越來越平緩，顧晨的心跳趨于停止。謝林顫抖著撥通了顧父助理的電話，十分鐘后，顧家專雇的醫(yī)療團隊趕到兩人所住的小出租屋。兩名護工將瘦削的顧晨抬上擔架，向停在樓下的急救車跑去，謝林緊隨其后，一同上了車。

16:00。

救護車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抵達醫(yī)院門口。一行人乘坐專用電梯到了手術(shù)室的樓層，謝林想跟進去，卻被攔在門外。他眼睜睜看著顧晨被推進手術(shù)室，白色的門合上，門上「手術(shù)中」的紅燈亮了起來，謝林也倏然暈厥。

16:30。

顧晨父親的手下將昏迷中的謝林送回了家，并按照吩咐，抹除掉這間屋子里所有顧晨的痕跡包括貼在掛鐘上的便利貼。

17:00。

謝林醒了過來，進了畫室，開始工作，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和每次失憶癥發(fā)作后一樣。

17:30。

顧晨清醒。

費力地掀了氧氣罩，顧晨對自己的父親道：「我要見謝林。」

他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把你送到醫(yī)院后，他就暈倒了，我已經(jīng)派人送他回去了。」

顧晨揚起唇角，用還扎著針頭的手揪住父親的衣擺，血液逆流在透明的塑料管中，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氣若游絲地說：「你終于成功分開我們了」語畢，手臂無力地垂下。

心電監(jiān)護儀上，直線滑過。

一個月后，謝林收拾房間時，發(fā)現(xiàn)衣柜下的抽屜被鎖了起來。

「怎么會上鎖呢？」謝林喃喃自語，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鑰匙串上也有一把多余的小鑰匙，「會不會就是開這個鎖的？」

抽屜被打開了，躍入謝林眼睛的是一張畫紙。謝林將它拿了出來是一副出自他筆下的畫像，畫上的少年黑色的短碎發(fā)看起來很柔軟，有著一張精致的瓜子臉，眉毛也是男孩子里少見的纖細，從略彎的眉形看，應(yīng)該是個內(nèi)向乖順的人，秀挺鼻梁下的嘴唇輕抿，嘴角上揚露出微笑，一雙含情的眼睛直視著他。

翻過畫紙，背面畫著兩個Q版小人他和畫像上的少年，他是不畫這些的，所以應(yīng)該是少年畫的。他頭上的對話框?qū)懼骸割櫝?，顧晨，我愛你?！苟倌甑氖牵骸覆灰宋??！?/br>
「這是顧晨，我的愛人?！篃o意識的，這樣一句話脫口而出。謝林怔在了原地，畫紙從他手中滑落，無數(shù)的片段在他腦海中閃出。

「小晨小晨！」謝林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沖到了客廳，瘋狂地喊著顧晨的名字，卻得不到回應(yīng)。

這時，老板的話突然在他腦中竄過，「謝林，你千萬別給活人畫畫像，不然，那人三天之內(nèi)，必然暴斃。」

謝林記起了那一天，顧晨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背對著陽光，身形都變得透明起來，只有笑盈盈的琥珀色眸子特意清晰，他說道：「先生，可以幫我畫一副畫像嗎？」

警局。

「先生，請問你有什么事嗎？」值班的警員從報紙后抬起頭，看到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失魂落魄的男人，不免被嚇了一跳。

「我要自首?！故Щ曷淦堑哪腥酥x林面無表情地說。

「啥？」警員形象全無地張大嘴，「你做了什么？」

「我殺死了我的戀人?！怪x林依然沒別的表情，淡然地回答著警員的問題。

「你怎么殺了他？」警員緊張兮兮地問道，覺得自己才是被審的犯人。

「畫我給他畫了一副畫像。」說到這里，謝林毫無表情的臉開始松動，眼神流露出崩潰，「我為他畫了畫像所以他死了是我殺了他」

警員嘴角抽搐，終于意識到對方是個精神失常的人，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撥通了精神療養(yǎng)院的電話。

謝林盯著鐵柵欄外的天空，他已經(jīng)忘了他是多久前來到這里，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他只記得他叫謝林，他的愛人叫顧晨，而他殺了他的戀人。

在他身后的不遠處，幾名小護士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她們的話隱隱約約傳進了謝林的耳朵里。

「誒，那就是1793的謝林呢，聽說最近又自殺了?！棺钕日J出他的護士對其他人說道。

「可不是么，這都多少次了，照我說，干脆讓他死了算了?！沽硪幻o士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那可不行，聽說他背后是顧家呢?！挂鹪掝}的護士像是知道最多內(nèi)情的，于是立刻反駁了剛剛那名護士的話。

「顧家？那個很有錢的顧家？」剛剛一直保持沉默的一名護士問道。

「可不是，不然那么貴的醫(yī)療費由誰替他出。」那名護士還真是有問必答。

「唉，他到底是為了什么瘋??？」小女生好奇的天性被勾了起來，立馬刨根問底。

就算是知道內(nèi)情最多的護士，回答這個問題也有些猶豫了，「我也是聽說的，好像是殺死了自己的戀人呢。有人曾經(jīng)去查房的時候，聽到他在喊我愛你啊為什么會殺了你啊，還說了小晨我很快就會去找你了。」

「真可憐，他應(yīng)該很愛他戀人吧，怎么又殺了他呢？」聽故事的小護士們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還沒等爆料的護士回答，謝林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慢悠悠地朝她們走去。

看著走過來得人，幾名小護士都面露懼色，謝林卻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做，只是繞過她們離開了。

后面那名護士為這個話題畫上了句點，「誰知道他為什么要殺他戀人啊，唉，別說這個了，昨天我看到一條裙子」

無論是什么都能被替代，無論是什么都會被遺忘。

那張寫有「這是顧晨，我的愛人」的畫像還安靜地躺在人去樓空的小屋的地板上，灰塵將它覆蓋，相信不久后，新的主人搬進來，便會將它扔掉，再也無人問津。

至于謝林和顧晨這對戀人，但愿你不會忘記吧。

TheEnd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