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心中甚慰。

陛下是認(rèn)同了他所說的話了吧？

“季卿?！睈林叟乃绨?，聲音平和：“若是突逢大旱，米倉里絲毫無米，我該下罪己詔。若是洪澇災(zāi)害，由水壩不牢所致，我該下罪己詔。若是沒有相應(yīng)的律法，讓國內(nèi)犯罪的人增多，心里不在乎鋌而走險，我該下罪己詔?！?/br>
“可是，日食是自然現(xiàn)象，就像天會下雨，云被風(fēng)散，它并不會造成嚴(yán)重的后果，我下什么罪己詔呢？朕，何罪之有？”

左丞相不明白陛下為何堅信日食是自然現(xiàn)象，太陽被吃了，能和天下雨比？不會造成嚴(yán)重后果他倒是聽懂了，“陛下，這是為了民心。”

陛下說：“我們本就不需要對日食負(fù)責(zé)。為君者，竟需要日食來提醒自己是否做錯，而非是時時刻刻督促著自己，這樣太可怕了。平日里對百姓好，讓他們家有余糧，平安喜樂，民心何憂？何曾需要懼怕一次日食而讓民心不穩(wěn)。無罪之罪，豈不可笑？朕不需要背負(fù)不屬于朕的過錯，你們亦不需要去為謬論來認(rèn)錯。朕下令，非君王之錯，絕不下罪己詔！”

左丞相心中已動容，面上仍是遲疑，“可，這是古訓(xùn)……”

“古訓(xùn)也總有個開頭?！北菹聰S地有聲：“那便自朕始！”

*

錦衣衛(wèi)去審問了綁匪們，得知他們突然來進(jìn)攻的原因，是這家黑店的夫婦，屬于他們水寨的人。

這一片有個大湖，表面波光粼粼，水下暗藏殺機(jī)。水寨里的人都是鳧水的好手，厲害的，一口氣能在水里憋兩天，他們常年做水里的勾當(dāng)，有商船來了，就潛過去，鑿穿船底，讓人落水。小嘍啰們上船搶了貨物就走，當(dāng)家們會武，駛著一艘小舟，比手臂還靈活，輕輕一劃就到了落水人身邊，直接用船漿敲碎了他們的腦袋。

黑店夫婦，干的則是陸上的活計，有人經(jīng)過了，三五個人的，就自己殺了，當(dāng)人rou包子。大隊的人馬，就用信鴿通知寨里，遣人來圍殺。

“自己人在店里，那你們還放箭？”

這會帶隊的是寨里的九當(dāng)家——他們水寨一共有十個當(dāng)家，他微微抬了眼皮，刀口舔血的人對人命也是冷漠的，“沒有回應(yīng)。”他說。

只要沒有回應(yīng)，不管是因為死亡還是因為被綁住了，那就會大規(guī)模進(jìn)攻。

“你們這樣的東西啊，就是披著人皮的鬼怪。”指揮使用刀尖挑著九當(dāng)家的下巴，稍微用力，雪亮的刀尖便穿透喉嚨，guntang的血灑在了地面上。

他找了一面桌布，將刀尖擦拭干凈，“繼續(xù)上路?！?/br>
部下問：“那水寨不需要圍剿嗎？”

指揮使：“我們的任務(wù)不是這個?！?/br>
錦衣衛(wèi)的任務(wù)，是護(hù)送姜星秀上京，姜星秀想，那他的任務(wù)，就是讓一群魔鬼下地獄。

當(dāng)天夜里，他從包袱中拿出了一盞麒麟燈。

“好孩子?！彼麚崦潜K燈，親手替他點燃了體內(nèi)的燈芯，“去吧。”

麒麟燈化為血rou之軀，飛到大湖上方。風(fēng)早已停息，湖上的蘆葦卻詭異地顫動，周圍是死一般的靜，連烏鴉也停駐在葦叢的枯木上，黑亮亮的眼睛注視著天邊神采奕奕的麒麟。

麒麟抬起蹄子，長鳴一聲：“唔嗷——”

“哇——哇——”烏鴉被驚起，張開羽翼，猶如黑色的利箭沖向天空。它身后是滔天巨浪，喧囂聲仿佛要淹沒這片天地。

一道道亡靈蘇醒了，披頭散發(fā)的，臉上漫血的，眼球脫眶的……湖面一下子就擠了起來。

湖下，堆著擠擠匝匝的，白花花的骨架。

“去吧……”

似乎聽到有誰在他們耳邊呢喃，擁擁擠擠，浩浩湯湯的鬼群，去了水寨。

這是一個富裕的水寨，“翡翠火齊，絡(luò)以美玉”，火齊屏風(fēng)那般昂貴，當(dāng)家們的房間里，卻都立著一面。養(yǎng)馬是那么奢侈，馬廄里卻有二百匹好馬，吃的是大麥、燕麥等精飼料，喝的是專門打了井的水，夜間有更夫喂食，白日有馬倌放馬。

這些錢，是哪來的呢？

鬼魂們都紅了眼睛。

陰風(fēng)刮了起來，湖水重重落下，轟鳴聲襲擊著每一個人的耳膜。指揮使抓著刀跳了起來，鷹那般的眼睛掃視周邊：“敵襲？”

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沒有敵人，沒有刀鋒冷箭。卻又發(fā)生了什么，錦衣衛(wèi)們都看到了，湖那邊的天空絢爛到了極致，火焰滔天。

那一夜，苦等夫婿的新嫁娘夢到了愛人，夢里笨手笨腳給她熬了一碗稀粥，哽咽著說自己早被匪類害命，勸她改嫁。

頭發(fā)斑白的父母同床同夢，雄姿英發(fā)的少年郎跪在他們身前，磕了三個響頭，言兒子不孝，不能在膝頭盡孝。

苦苦支撐家境的兒子有亡父入夢，告知他宅子枇杷樹下，埋有黃金千兩，可添家用。

第二天，錦衣衛(wèi)的人去看，寨里死人成堆，火燒死的，人踩死的，心悸死的，滿寨盜匪，無有活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顓聽斷，不攬威權(quán)，使號令不信于人，恩澤不及于下，此陛下之失也。持天下之柄，司生民之命，無嘉謀異畫以矯時弊，不盡忠竭節(jié)以副任使，此大臣之失也。

——

第168章文曲星君科舉路

又到了一城，馬車剛駛進(jìn)去一輛,就到了錦衣衛(wèi)們。馬車的主人交了入城費,指揮使同樣從馬袋上摸出三十一枚銅錢,交給守城的士卒。

姜星秀抬起頭看城門，大大的“徐州”二字篆刻。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他不怕被認(rèn)出來,除了李休，其他小孩都被他蒙了記憶，回憶起來,只記得是個白白瘦瘦,穿著紅衣服,騎著麒麟的小仙童救了他們，具體樣貌記不清了。

“小郎君?！敝笓]使駐了馬,側(cè)頭望他：“聽聞徐州城最有名的是神仙祠,里面供奉著一位小神仙,你要去看看嗎？”

“看看吧?！苯切氵€挺好奇他們把他雕刻成什么樣。

神仙祠里也沒有別的稀奇,就跟其他的神廟差不多，黃幃幔,雕像,長桌,長桌上擺著貢品,水果有,rou有，蔬菜有，兩個穿著淡紅色衣服的人自稱是他的神侍,在雕像前跪坐念經(jīng)文，旁邊擺著收香火的筒子。

姜星秀看一眼上首的雕像，瞬間放心了。

就這樣的雕像，能看得出來跟他有關(guān)系才怪。硬要扯，也只能說是都有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一雙耳朵，一套紅衣服了。

一群人去鞠了躬，上了香，出來就看到一輛眼熟的馬車停在祠門口，是先他們一步進(jìn)城的馬車。

車上下來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五十多歲了，頭發(fā)掉得很光。

“這就是那位小仙童嗎？這就是那位小仙童騎的麒麟嗎？”他進(jìn)來就說這兩句話，說完就恭恭敬敬上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