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鍋里炒，起鍋裝盤。司徒允溜進廚房主動將盤子端上桌，隨便找了個地方跪下，等蔣舟的指示。

蔣舟猶豫了一下，走過去踢踢他，指指玄關上的小鐵盒：“拿兩塊錢到街口買三個饅頭去?！?/br>
他一個人最多啃一個饅頭，讓買三個就是答應和他一起吃飯的意思。司徒允給他一個陽光燦爛的微笑，很快買了饅頭回來，還順手捎了一小盒豬皮凍。蔣舟對他上桌吃飯這事沒有提出異議，他向往常一樣慢條斯理地就著青菜啃完饅頭，時不時掃一眼狼吞虎咽的司徒允。

前天坐他那個位置上的還是王青。小崽子沒有什么壞心思，也不嫌棄他窮，床上又沒有激情，雖說蔣舟一直認為他找上自己是為了讓他指導他那一團糟的畢業(yè)論文。同性戀之間哪有這么多真愛，蔣舟覺得大家反正都是解決欲望，日子能湊合過就行。他只是沒想到他這么沒有吸引力，司徒允稍微一勾引，這貨居然二話不說地就背叛了。

司徒允有什么？他一米八五，帥氣，多金，氣質優(yōu)雅高貴。更重要的是他演技好，表演起深情來跟真的似的，尋常人根本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蔣舟想起他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手段，覺得王青確實遭不住。

他不得不承認，司徒允離開后，他再難以對任何人產生感覺了。他的生活如機械般刻板，再也沒有人能讓他體驗心跳急速加劇的刺激和瀕死的快感，他被司徒允用四年的時間改造得像個可悲的怪物。

蔣舟重重嘆了口氣，放下筷子鉆進臥室，沒有忘記將臥室門鎖上。他坐在書桌前寫備課教案，筆尖畫下二叉樹的分叉點，忽然覺得他的人生也和這棵樹沒什么區(qū)別。他在人生所有的選擇上好像都犯了傻，才會把自己弄得如此落魄。如果時間倒流回原點，他最起碼肯定不會讀這個破專業(yè)了。

他當時只覺得金融專業(yè)學出來賺錢，怎么知道這該死的專業(yè)競爭壓力這么大，非四大本碩不要。蔣舟在他們那個小縣城是獨一檔的優(yōu)秀，進了大城市才知道人外有人，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向投行、銀行和保險公司投的每份簡歷都屢屢碰壁，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公司會計之類的小崗位，薪酬水平還不如留在學校教書。他天性確實不愛社交，如果大學和研究生階段多拓展些門路，而不是和司徒允窩一起鬼混，說不定他的奶奶不至于走得這么快。

千錯萬錯只怪他自己鬼迷心竅，蔣舟覺得也怨不得別人。他復習完一遍第二天要講的課，發(fā)覺已經很晚了，推開房門準備洗把臉去睡覺。

司徒允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房門前，支起木架，手中握著綠色彩鉛，筆桿紛飛如龍。蔣舟繞到后面，看見自己今天行走在林蔭道的身影躍然紙上。他在司徒允的畫中身形清瘦，背影挺拔，幾乎被淹沒在濃郁的綠蔭里。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穿過，在地上碎成無數(shù)淡金色光點，落在他潔白的襯衫上。蔣舟甚至都不太敢相信這樣清俊的人是他自己。他堅定地認為他已經被cao蛋的生活提前逼進歇斯底里的更年期了。

他不禁失笑：“畫了多少年了，還沒畫夠？”

司徒允放下筆，深情地凝視他：“畫不夠。”

蔣舟冷哼了一聲，去衛(wèi)生間洗臉刷牙，然后把緊跟過來的司徒允擋在臥室門外。

他在司徒允震驚的表情中揚起嘴角：“不爽你可以選擇強上我，你看我又打不過你?！?/br>
司徒允表情訕訕：“不敢?！?/br>
“那沙發(fā)就是你永遠的家。”蔣舟笑起來，重重將門關上，“晚安?！?/br>
蔣舟第二天還是坐了司徒允的摩托車去學院，路上遇上同專業(yè)的女老師，蔣舟掐著司徒允的腰讓他放自己下來，在司徒允憤恨的目光中和女老師一起走向經濟學院。

女老師姓林，單身無男友，長相娟秀可愛，蔣舟一般直接喊林老師。她的眼睛看向哈雷飛馳而去的尾氣，眉毛彎彎，語氣揶揄：“蔣老師換男朋友了？”

蔣舟隨意一笑：“普通朋友。我被王青甩了，這個目前還是考察對象?！?/br>
林老師當年教王青投資學和公司金融，對這小子還有點印象，主要是在掛科補考方面。她和蔣舟關系不錯，蔣舟還找過她給王青抬到及格線，互相有點人情往來。林老師聞言笑道：“你們談戀愛的時候我不敢說，我覺得王青不太適合你，剛才那個帥哥看起來不錯哦?！?/br>
蔣舟不欲多談，敷衍道：“還行吧?！?/br>
林老師眼珠一轉，注意到了他倆之間的詭異之處，轉移了話題：“蔣老師昨天看新聞了沒有？總統(tǒng)的兒子馬上要從F國留學回來了，被保護得也太好了，連張正臉照都找不到?？偨y(tǒng)年紀大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接父親的班，經濟政策要是能再開放點就好了?！?/br>
蔣舟笑道：“經歷過綁架嘛，謹慎點是正常的。我認識一個朋友，家里有點關系，小時候被綁架過，害怕再被人盯上，直接躲去我們小縣城避難……咱們平民老百姓的，換總統(tǒng)應該關系不大吧，而且杜總統(tǒng)看起來還得再干幾年才退休呢?！?/br>
“真這樣就好了?！绷掷蠋煾袊@，“命根子還在股市里吊著呢，剛跟C國打完貿易戰(zhàn)，難得經濟平穩(wěn)，別再出事了?！?/br>
蔣舟哈哈大笑，兩人又聊了兩句股市，互相交換分享了一輪自選池，在教學樓門口分道揚鑣。蔣舟繼續(xù)折磨一上午的學生，下課出門時一個男生跑進來，將一個用塑料袋包著的保鮮盒放到講臺上：“蔣哥，一個騎哈雷的帥哥讓我給你的！愛心午飯！”

底下哄堂大笑，蔣舟板著臉把好事的學生都趕走，提著飯盒去了隔壁的教師休息室。他解開塑料袋，一張鍍著淡金色花紋的卡片掉出來，上面畫著兩只栩栩如生的Q版小人，手牽著手，頭上傻兮兮地冒著愛心泡泡。三年不見，司徒允的字跡越發(fā)蒼勁挺拔：好好吃飯。

蔣舟打開保鮮盒，是一份剔掉絕大多數(shù)肥rou的紅燒rou和炒青菜雙拼蓋澆飯，還是熱的，散發(fā)著紅燒rou的甜香。在蔣舟心里，紅燒rou的香味本身就是一個形容詞，是描述好吃的最高級詞匯……尤其是司徒允做的。他們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就是這樣，蔣舟炒起素菜駕輕就熟，水平堪比五星級廚師，對于處理rou類實在苦手得很，主要源于小時候起就沒自己煮過幾頓rou，全靠食堂師傅手抖和司徒允接濟。司徒允自然而然地學會了紅燒rou、糖醋排骨、可樂雞翅等等，勵志把蔣舟投喂成一個圓滾滾的土豆，被蔣舟以保持身材為由嚴厲毆打了好幾次。

蔣舟咬了一口紅燒rou，感受濃郁醬汁在味蕾跳躍的口感，不自覺地笑起來?？上О?，他暗暗感嘆，回不去了。

三年的時光像一道巨大的裂縫，橫亙在兩人之間。司徒允有意彌補，而他已經精疲力竭，無力再去維護這段扭曲的感情。

第十二章

蔣舟下午的課只有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