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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br>身著錦袍玉帶的皇子挑高了一邊的眉毛,那姿態(tài)竟是個出色的帝王了。他不說話,就靜靜地等賀蘭明月的回答。“那柄燕山雪,屬下不想它為這事污了。”賀蘭明月雙掌撐在地上,額角滲出冷汗,“劍是您賜的,屬下當(dāng)然明白這是什么意思?!?/br>“你懂得就好。”高景終于吝嗇地笑了笑。賀蘭,你是孤的一把劍,孤讓你指向哪,你就得指向哪兒。面前的人還跪著,脊背起伏的弧度像一座秀美的春山,高景看了一會兒,輕聲道平身。他重新拿起那本書,筆尖的墨有點干了,寫在紙上澀澀地枯白,兩個字落下后,高景瞥了一眼,見賀蘭眼角微紅。他放軟了聲音:“我嚇著你了?”賀蘭明月?lián)u頭否認(rèn),但手指都在抖。他的害怕不是裝出來的,每一次高景露出那樣高深莫測的神色,都像一把刀架在了他的喉嚨。仿佛下一刻血濺三尺的不是被手刃的趙文,而是他自己。他才親手終結(jié)了一條性命,整個人如同繃緊了的弦到臨界點,稍加一點外力就會斷裂。歸根結(jié)底他才十九歲,再多殘酷過往也沒有目睹紅顏轉(zhuǎn)瞬成白骨來得沖擊力大。高景朝他招招手,像喚一條狗,卻極溫柔道:“明月哥哥,你過來罷!我怎么會真的怪你,是那人太不像話了!”他依言過去,坐在榻邊,正要說點什么,懷里卻撞進(jìn)了軟綿的一團(tuán)。愕然之下,賀蘭明月稍一扭頭,高景貼在他頸側(cè),十分黏膩的姿態(tài)挨著他,一雙冰涼的手往他懷里鉆。“殿下……”聲線也開始發(fā)抖,賀蘭明月抬手按住了高景。“怎么?不是常有的事么?”他笑,少年氣猶存的面容閃過一點奇異的顏色。這是實話了,賀蘭明月茫然地松開一點力度。冰冷而漫長的冬天,搖光閣每一間宮室都燒了地龍,卻仍捂不暖高景的一雙手。似乎與他的眼疾有關(guān),高景并不在意,只把賀蘭明月當(dāng)成了活的暖爐,靠在他身上念書、小憩,把手?jǐn)R在他的袖間掌中取暖。但貼著胸膛卻是頭一次,賀蘭明月睫毛長長地遮住雙眼中的情緒,調(diào)整呼吸,免得讓高景察覺他心跳過快。“賀蘭,我知道你沒殺過人,也不是故意讓你殺他的。”高景說話如同春雪消融后的溪水,潺潺地往他心底淌,充滿了清涼的蠱惑,“他要是活著,父皇說不定又要想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真是很歡喜。”他每次說“我”的時候就放下了那層高貴的殼子,埋在賀蘭懷里撒嬌。賀蘭明月不知說什么,只好愣愣地應(yīng)了一聲:“是?!?/br>高景貼得更緊,雙手順著他的衣襟一路探到了腰間,環(huán)抱的姿勢,下巴枕在了賀蘭明月肩膀上。他的余光看見高景繡著金線的衣擺散開,那山水畫活了似的,漫到自己的膝蓋、大腿,昂貴的金線捆得他喉嚨發(fā)緊。而下一刻,高景湊在他耳邊,低聲喊:“明月哥哥,你站在我這邊,我真是很歡喜?!?/br>他剛要應(yīng)答,耳垂突然被濕漉漉地一舔。賀蘭明月險些驚叫起來,被當(dāng)成女人逗弄的念頭讓他一瞬間想要站起身,但高景抱著他,將自己湊到他懷里,又抬起了那雙攝人魂魄的眼睛。他親上來時,賀蘭明月徹底空白了。是賞賜,安慰,或者情不自禁么?也許哪種都不是,只想看他難堪?賀蘭來不及多想什么了,高景摟在他腰側(cè)的手環(huán)過后背,逆著脊骨向上,最終抱住了他的脖子,舌尖舔過他的嘴角,兩片嘴唇印上,形狀尖尖的牙齒極淺地刺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rou,一陣奇異的麻讓他張了張嘴,那條作怪的舌頭立刻伸了進(jìn)來。這下他全身都僵硬,卻自后背躥起一股快感,高景含著他,又吸又舔地吻,像只不耐煩的小動物皺著眉,手指把脖頸圈得更緊密。放開時他看見高景紅紅的嘴唇,臉頰也泛著緋色,眼底水光瀲滟,帶上三兩分笑意,把先前冷漠而疏離的樣子沖洗得干干凈凈。賀蘭幾乎錯覺一切都是他的夢了,高景放開他的脖子,又不服氣似的兇狠啃過他頸側(cè),咬住一小塊皮膚吮吸,磨了半晌道:“你真的是塊木頭呀!”“……”賀蘭明月抬起手,抱住高景的腰,無言地將額頭抵上他肩頭。摟著高景,讓他不至于從窄窄的榻邊掉下去,賀蘭顧不得這姿勢是否太僭越。他靠了一會兒,聽見高景喉嚨里的低笑,道:“您又在戲弄我。”高景爽朗道:“怎么會呢?”賀蘭明月突然一陣苦澀,道:“您把我當(dāng)成女人了?!?/br>高景大笑,從他懷中掙脫下地,整理散亂的前襟,看向賀蘭被他弄得衣冠不整的樣子,似乎滿意地點點頭,才道:“什么當(dāng)成女人?不會的,你只是我的人?!?/br>他皺著眉仰起頭,高景逆光,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覺得這句話咬牙切齒無比篤定,那語氣叫他分不清說話的到底是誰了。高景如何能說這樣的話呢?而他還在輕言細(xì)語:“你聽我的話,明月哥哥,我自會好好待你?!?/br>那是景明十六年最后的冬日,洛陽城的大雪從初冬開始就沒有停過,蒼茫大地一片空曠的白色,前朝戰(zhàn)火平息,后宮卻逐漸起了波瀾。※※※※※※※※※※※※※※※※※※※※高景:你就是我的工具人(=゜ω゜)ノぃょぅ第16章系馬高樓垂柳邊(一)景明十七年的春天來得緩,細(xì)細(xì)密密的雨下過,從紫微城前的朱雀大道到縱橫的尋常巷陌,石板、青磚、黑瓦,都鋪上一層流光。屋檐掛著顫巍巍的水滴,車馬駛過帶起了風(fēng),便又是恍惚的一陣水霧。出宮城,過浮渭河,再往前行幾條街,抵達(dá)整個洛邑最大的南市。位于嘉善坊與永泰坊之間,節(jié)日時此地免除宵禁,往來胡商、南商在此駐足,游客土著絡(luò)繹不絕,成了都城民間商業(yè)最活泛的所在。南市最高的建筑是座三層的酒樓,叫做“小有天”,名字雖嬌氣裝潢卻十足的氣派,因著先敬文帝遷都后微服出巡在此喝了一碗酒,身價水漲船高,如今已成了一座難求的地方。不是休沐日,也未到飯點,小有天中沒有滿席,二樓角落里的一扇屏風(fēng)后坐了兩個青年模樣的男子。俱是玄色短打,長發(fā)簡單地以一條發(fā)帶束起,腰間佩劍,相同的裝束卻襯出不同的氣質(zhì):左側(cè)那人年歲稍長,肌rou虬結(jié),粗眉大眼,眉宇間一股凜然正氣,另一人略顯瘦削的身材裹在黑衣中,單看樣貌是頂頂英俊,卻叫人只敢遠(yuǎn)觀。正是賀蘭明月與慕容赟。桌上擺著幾碟小菜一壺好酒,慕容赟舉杯飲盡,道:“先前殿下允你出宮,我倒是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