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一支船隊失蹤，就在此處……我們怕是正要經(jīng)過了?！?/br>
白凡薄唇微啟，不可置信道：“若海上有歌聲，便是有人?！?/br>
“未必是人?！笔绦l(wèi)道。

白凡愣了半晌，腦中竟出現(xiàn)了些久遠的記憶。他正側(cè)頭回想，侍衛(wèi)道：“傳聞東海有半人半魚的鮫人，歌聲迷惑人心，迷惑之后剝?nèi)似ou，棄骨海中?！?/br>
“是，風中便能聽見！”來報告的船員道，“王爺我們是否要調(diào)轉(zhuǎn)船頭，遠離此處?！?/br>
“不必，鮫人不害人?！卑追渤谅暤?，“我……我曾經(jīng)見過?！?/br>
“??？”侍衛(wèi)有些吃驚，“這……”

“去船尾看看?！卑追泊驍嗨瑥街弊吡诉^去。

風中確實是有若隱若現(xiàn)，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白凡閉上眼，竟真覺得熟悉。

十來歲時，白凡第一次隨船隊遠洋，他們在列星諸島處，捕獲過一只未成年的鮫人。白凡記得那鮫人長得身材瘦小又奇丑無比，面部除了眼睛之外布滿了淺褐色的羽毛，看起來上半部是個鳥類，下半部是個魚尾的小怪物。

小怪物的眼睛卻清澈無比，還有絲怯怯的倔強，白凡覺得新奇，入夜后悄悄爬去關(guān)著小怪物的船艙。

“你……可會說話？”白凡見著黝黑角落中，鎖鏈箍著小怪物的手腕，摩擦得手腕破皮，血都凝了一層。

“……”小怪物警惕得看了他兩眼，又往后縮動，白凡怕嚇著他：“不曾會說話？”

“你才不會?！毙」治锖鋈婚_口，“……你不要過來……！”

“我不過來?！毙“追踩崧暤?，“他們?yōu)楹巫ツ悖俊?/br>
“……”小怪物動了動，“你們最愛抓我族人，還來反問我為何……哼?！?/br>
白凡覺得小怪物莫名的可愛，還會“哼”。

他往前靠了靠，低聲道：“他們說你曲音動聽……怕是要進貢進宮。”

“進宮……？”小怪物渾身索瑟了一下。

“別怕，這倒不是壞事！進宮了我們就能常見，還能一起玩兒了。”白凡道，“宮里可好玩兒了?！?/br>
小怪物愣了半晌，小心翼翼道：“你不怕我？”

“怕你作甚。”白凡道。

“我……我臉?！毙」治飫恿藙樱拔夷槻缓每?，我知道……爹娘說長大了便能沒有羽毛?！?/br>
“你爹娘呢?！卑追矄?。

“也被抓走了，沒再回來過?！毙」治锏?，“你說的‘宮’，爹娘估摸就在里面……”

白凡遙遙想起，宮中年初卻是被帶回幾只鮫人，還請他們白王府的進宮觀賞。白凡想了想，喊著“等我一下”，便悄悄又摸回了船內(nèi)。

他找到一個主持白王府大小事物的老奴問道：“我問你，年初進了宮的幾只鮫人，現(xiàn)下還在宮中？”

“回小王爺。”那老奴道，“那幾只鮫人難以馴服，關(guān)在天牢之中折磨著，依然閉口不為圣上歌唱，圣上龍顏大怒，便賜死了?！?/br>
“死了？！”白凡驚道。

“這不又抓了一只?！崩吓撝敢惶?，“這只年紀小，性子再烈也好馴服。帶到宮里慢慢磨了脾性，待之后大了，鮫人美貌傾城歌喉絕世無雙……”

“這和□□只狗有何區(qū)別！”白凡微有慍怒。

“都為畜生，確實也無區(qū)別。”老奴道，“天色已晚，小王爺早些休息?！?/br>
白凡點頭，待老奴走后，氣得一甩衣袖回到艙中。

他思索半宿，覺得斷然不能讓那小怪物被當狗似得訓，他雙眼漂亮又神采奕奕，若往日被馴服便不服存在了。

夜里他翻身下床，看管內(nèi)艙的侍衛(wèi)已睡去，白凡拿著小刀割了他腰間的鐵鑰匙一串，索性沒有驚動他。他便又躡手躡腳進了內(nèi)艙。小怪物許是聽見聲響，鏈條一陣掙動，又索瑟到了角落，黑暗之中隱隱瞧見他聚著光的眼，恍若抬眼便見的明星。

“是我?！卑追草p聲道。

“……”小怪物放松了些，卻沒有說話。

看見白凡手中的鑰匙，他微微一愣：“……你要放我走？”

“你不能留?！卑追舱伊艘话眩i孔之中塞入。

“為何？樓上之人會遷怒你，嘶……”.

鐐銬被解開，蹭帶著他的皮上，痛得小怪物低喘了一聲。

白凡壓著他手，怕他再傷著，聽見上方甲板的走動聲響，每一下都心驚rou跳的。

“無人敢遷怒我，我可是小王爺。我最怕看見漂亮東西被糟蹋了！……聽好了，我姓白名凡?！卑追裁氖滞?，看著他毛羽之中的眼，“你喚何名？”

“我無名?！毙」治锏溃拔业锉蛔プ咧畷r還未給我取名……”

“那我怎么找你?！卑追驳?，“不然我給你取個名兒吧……汶水長流，單名一個汶字如何？”

“汶……”小怪物喃喃念道。

“姓……何不跟我姓。”白凡想了想，“哎，不妥不妥，聽起來像我弟弟，我有一弟弟了……跟我娘親姓吧。我娘親姓林，你便叫林汶吧。”

“林……汶……”小怪物眉眼彎彎忽然一笑，“謝謝?！?/br>
白凡微揚下巴，又低聲道：“跑遠些，別再被捉住了。只怕……”

“往后還會再見嗎？”小怪物率先問道，“你有恩于我，等我大了，唱歌給你聽?！?/br>
白凡本想說，只怕往后便不復見，到了嘴邊的話卻又沒有說出口，只嘆氣道：“好，一定還會再見的?！?/br>
……

“王爺，王爺！”

白凡回神，揉了揉眉心，才發(fā)現(xiàn)自己深陷回憶之中，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船尾。

“怎……”

“王爺禁聲，且看那礁石！”

侍衛(wèi)一指，白凡順眼望去，那前方被光照已逐漸散去的霧氣中，赫然有礁石在其中。遠處隱隱約約，似乎還能看見島嶼。

白凡瞇眼眺望，那礁石之上忽而揚起一條魚尾，接著又迅速落下。

他嚇了一跳。

“王爺不是眼花，我們都瞧見了?！笔绦l(wèi)道，“那礁石上有人！似乎是鮫人！”

“開船過去?！卑追渤谅暤馈?/br>
“王爺不可！”侍衛(wèi)道，“鮫人危險……”

“我說開過去。”白凡斜眼看他，“聽不懂？”

“……”侍衛(wèi)拱手，“是?！?/br>
船掉轉(zhuǎn)船頭，破浪緩行，白凡便站在船頭遠眺那礁石，他視力極好，待到了視野之內(nèi)，他瞧見那比普通游魚大上數(shù)尺的素白魚尾，竟在陽光下泛著淺淺金光。

不光如此，他還看見了那鮫人的背影一眼便知是個男性，他長發(fā)及腰，在光下是淡褐色，背脊光裸漂亮，骨架纖細，四肢修長。他懶懶地伸著雙臂，伏在礁石曬著，連肩膀和手臂都恍若灑滿奪目金粉。

白凡看得呆愣。

他府上常年來去各式各樣的美人名妓，白凡見過不少，男孩也不是沒有玩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