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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我上場時,卻看見臺前姚的位子空了。我一面咚咚胡亂撥調(diào)著琴弦,假裝吉他出了問題,一面用眼角余光急火火地在餐廳的各個角落梭巡。終于看見,姚從洗手間現(xiàn)身,而另外那個家伙也正提著他的吉他箱,好整以暇地同時走出了茶水間。他倆像是老朋友在走道上巧遇似的,同時露出了充滿期待的笑容,然后不知交換了什么情報,不過兩三句話后兩人便嬉笑著結(jié)伴離去。都是因為愚蠢的阿崇!他的提早退場,反倒給了那兩人莫大的方便,還有接下來一整晚的大好時光。甚至他不用看到眼前這一幕。我卻成了他的代罪羔羊,得忍受目睹著那兩人一拍即合所帶來的妒與辱。頓時忘了自己還在舞臺的燈光下,我的靜默呆立引來了臺下聽眾的奇怪注視,愈發(fā)讓我以為,眾目睽睽都正在嘲笑著我的自作聰明。吉他緊緊抱在胸前,腦里一片空白。我怎么也想不起,今晚原本準備好的開場曲是哪一首。除了一遍一遍,那首怎么也不肯停止的電影主題曲。★世間情歌從來都只能唱給自己聽。用一首歌當作記憶中動情的證據(jù),一次一次想要用一首旋律牽系住記憶中某人的氣味,那樣的渴望只會因為毫無進展的守候,最后開始變得蔓蕪失焦。我拎著黑色大垃圾袋,走進了書房里,先是清掉了書架上那些早已黃漬的,然后順便也把當年的幾本手抄歌詞與和弦樂譜,一并扔進了塑膠袋中。我甚至已經(jīng)想不起,最后決定以I’mEasy當比賽自選曲時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情和動機,如今我再也唱不出這首歌原本該有的一種壓抑與滄桑了?;蚴钦f,我才體會到,年輕時自以為唱出了某種浪蕩氣息,其實都只是膚淺的作態(tài)。偷藏起姚留給對方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并無法阻止洶洶而來的紅塵色相萬千。姚看上的那個家伙長得什么模樣,究竟有什么特別的魅力,也只剩下一個模糊印象。那是個留著長發(fā),帶了點浪蕩,筋骨粗虬結(jié)實,如一截海邊漂流木般的男子。也可能不是單一某人留給我的印象,而是姚日后有跡可循的一種類型。他對這型的男子獨有偏好。我這種無趣的乖乖牌,從來都不合姚的口味。不是沒有自嘲地想過,也許該感謝姚對我不再有胃口。感謝他沒有讓自己掉進了貪得無厭的煎熬。那時尚不懂,為什么一夜情對情場老手來說,是不可輕易松懈的底線。原來只要不給對方第二次甜頭,對方自然會因單調(diào)的渴望而感到疲乏。有了第二次,就有了更多曖昧可以滋生的溫床。會發(fā)瘋的恐怖情人,絕不可以是一夜情的對象。不得不說,姚對我生命的最大貢獻,就是讓我開始害怕我自己,讓我懷疑其他人也都會跟他一樣,嗅出在我血液中潛藏了所有恐怖情人會有的特質(zhì),動物本能地棄我不食。偏執(zhí)卻又軟弱,善于偽裝,自溺也同時自厭,這些都是我輝煌的病歷。如果不是如此,我現(xiàn)在也許早已有了一個長期的伴侶。不必是至愛,至少互相給的是安心。當安心成為了一種習慣,也許就可以不再受制于記憶的喧擾,而此刻的我或許正在計劃著兩人春節(jié)的旅游而不是要——我踉蹌地扶住書桌的邊角。沒想到光是一間書房,就堆藏了這么多無用的舊爛,一整個下午就這樣被耗去了。深感自己的體力大不如前,所以近來只要是突然出現(xiàn)了像此刻的異常疲憊,我的腦中自動就會播放起一段科學紀錄片中常見的畫面:快樂的病毒活躍集結(jié)了最新繁殖的大軍正伺機反撲。雖然是毫不科學的幻覺,但總還是會嚇出我一脖子的汗。還有哪些廢物是待清的呢?那把初學時用過的塑膠弦吉他,是否該一并丟棄呢?這才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躲在書柜與墻壁夾縫間的那把老吉他,正如此恐懼于我對它質(zhì)疑的眼光。?賜大,又作序大,指輩分高、年紀大的人,閩南語。第7章夢魂中病床上的那人像是熟睡中。已經(jīng)第五天了,手術(shù)后就一直維持著這樣的狀態(tài)。“你是林國雄的家屬?”巡房的主治大夫問道。“不是……我是,朋友。”過去幾天,他都在下午抽空來醫(yī)院探視。住處餐桌上的保養(yǎng)品囤貨這陣子一罐都沒少,對此小閔已經(jīng)發(fā)了不止一次牢sao:如果他成了植物人,你也要每天繼續(xù)這樣下去嗎?但醫(yī)生說,手術(shù)后電腦斷層顯示一切正常,腦壓也早已維持穩(wěn)定,按照生理的觀測,病人林國雄應該是在恢復當中。當然還是會有些后遺癥,醫(yī)生解釋道。手腳可能沒以前那么靈活,需要一段時候的復建,也許不能完好如初,但是會獲得改善。至于昏睡,有可能是一種轉(zhuǎn)化型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癥。這種現(xiàn)象常會發(fā)生在遭遇了重大創(chuàng)傷,或是生活在長時間的壓力下的病人身上。他們的精神與意識處在一種逃避狀態(tài),拒絕接收外界的訊息,于是繼續(xù)如同昏迷般沒有反應。會醒過來的,不過需要些時間,醫(yī)生說。不妨多跟他說話,這樣會有幫助。一開始阿龍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好。先是買報紙?zhí)粢恍┬侣剚砟?,后來特別還去下載了一些他mama那個時代的國語流行歌,念完了就幫那人掛上耳機。鳳飛飛那時候最紅。還有林慧萍跟黃鶯鶯。他的童年回憶都因這些老歌而在心頭滾瓜爛熟了幾遍,但那人依然靜靜地躺在那兒。直到第六天,小閔意外地出現(xiàn)在病房里。阿龍先是在心里暗叫了一聲:靠!隨即還是裝出了無辜的笑臉,把正在翻閱的報紙忙丟在了一邊,“你怎么來了?不是應該多睡一會兒?”小閔對他的問題不回答,默默站在病人的床邊,端詳了好一會兒之后才開口:“我有話要跟你說?!?/br>步出到外面的走廊上,才發(fā)覺到病房外的空氣清舒許多。四人一間的病房里,每張病床都帶著病人特有的氣味。有的就像是陰暗的斗室,有的則彌漫著菜肴與油煙。他深吸一口新鮮的氣后突然想到:也許那些氣味不是病人身體所發(fā)出的,而是他們長期生活過的空間所遺留在他們身上的。“是不是該停止了?”小閔直接就發(fā)球,“你有什么毛病?一個非親非故的人,需要這樣每天花這么多時間,自己該做的事都不去做?”“我只是覺得老板很可憐,從來都沒有人來看他——”“你已經(jīng)救了他一命了,而且你說他會復元的,所以你每天來也幫不上什么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還是說你有什么事瞞著我?你跟這個老板——你是跟他有怎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