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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扯起嗓門一聲又一聲地嗥,從老板大哥喊到Andy,又從老七吼到林國雄,但是對方與他之間像隔著一道隔音玻璃,絲毫不為所動。阿龍慌了手腳,開始將酒瓶一只只全砸碎在地,但老七依然對這一切毫無反應(yīng)。放棄吧,我們是要去一個更好的地方,你應(yīng)該為我們高興。你要他留下,難道你能保證,會陪他到最后?●沒想到電梯竟然不能通往這座巨塔的最頂層。是因為早已預(yù)見,這個城市里有太多像我這樣的人會幻想要飛翔嗎?電梯不停地被不同樓層的人召喚,上樓下樓,下樓又上樓,滑門忙碌地反復(fù)開開又關(guān)關(guān),我卻把自己刻意遺留在電梯里。不必決定前往任何樓層,也許干脆永遠留在原地,看著不同的臉孔進出,從相遇到分道揚鑣就只有這短暫的十余秒鐘,未嘗不是一種自在的人生態(tài)度。想去哪個樓層最后一定都去得了嗎?總會誤上了沒看清楚是要上樓還是下樓的班次,或是在你的樓層,電梯門打開時永遠都是滿載。或是搭上了一班層層的燈鈕都被按亮的電梯,延宕又延宕……當姚終于告訴我,連續(xù)幾通的來電究竟是關(guān)于何事,我沒料到自己會當場笑出了聲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見他臉上刷地變得毫無血色,這樣的姚從前沒有見過,相信也會是我這輩子的最后一次了。好笑嗎?被他這樣質(zhì)問,我仿佛又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留級生,總是帶著不耐煩的防衛(wèi)式表情。被班導(dǎo)訓(xùn)斥完后回到座位時,他也會這樣瞟我一眼,像是向我挑釁似的:好笑嗎?曾經(jīng)就是他那種讓人猜不透的強作冷靜,讓我心底的某處起了sao動。他這樣的表情沒有改變,改變的是我。從自己失態(tài)的發(fā)笑聲中,我同時聽到幻滅與破碎。我以為,在政壇打滾這么多年,姚對自己的同志案底隨時有可能被爆早就做好了準備。從他的激烈反應(yīng),好像這純粹只是政敵企圖打擊他的一項陰謀,他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難道他以為,這些年來從沒有人曾猜測過?不曾有人看得出來?甚至沒有人會記得?本想告訴他,打死不認就對了。媒體對這個消息的興趣不會超過三天。陳威在三十年前就傳授過我這個心法。但是我卻不想費這個力氣說出讓他寬心的答案。在我心里蜷藏了這么多年的毒蛇終于昂頭吐信了。無法否認,從他的失措與軟弱中,我今晚的抑郁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釋放。從這一刻雜志已經(jīng)落版送場,到明晚將會出現(xiàn)在所有的便利超商,我可以想象,這將會是他這一生除了競選開票外最難熬的二十四小時。但是我又有什么資格給他任何忠告和建議?再怎么說,他都是比我更懂得現(xiàn)實游戲規(guī)則的那個人。會是誰?他重復(fù)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到底會是誰爆的料?當他那雙因酒精加上急躁而出現(xiàn)血絲的眼睛朝我這兒看過來的時候,我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一秒鐘,仿佛覺得自己也是陰謀共犯。難道不是嗎?我們集體打造了一個夢,卻在它即將爆破前各自逃離紛飛,誰也沒有為誰留下過任何警示。往往,那個最不安全的人,結(jié)果都是你以為最安全的,我說。這是我僅能分享的同病相憐了。本以為他隨時可能暴跳起來,沒想到他只是繼續(xù)沉默地坐在那里。幾分鐘過去了,才像是突然驚醒,拿起了桌上的酒瓶,把兩只空杯又再度注滿。他維持著那個握瓶的姿勢,直到瓶底徹底干涸才終于放下。我現(xiàn)在突然想做一件事,他說。我疲倦地抬起眼。如果手邊有一把吉他的話,我可以幫你伴奏,再聽你唱一次那首I’mEasy……他是什么時候練會那首曲子的?微愕的我不禁想念起兩天前才被我連同手抄樂譜一并丟棄的那把吉他。原本它可以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不是躺在垃圾場,而是伴我坐在五星級的飯店里。如果我可以預(yù)知,今晚竟會以姚的點歌作為收場的話。我說,那不然就清唱好了。但是顯然我高估了自己已經(jīng)荒廢了快十年的嗓子。才唱到副歌,我就破音了。電梯停在了二十樓。門一打開,我和正要進電梯的那人匆忙交換了一個微笑。是那個稍早前在電梯里遇見的年輕人。他按了一樓大廳的燈鈕。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走出餐廳時連外套都沒穿。那件破外套,還有那盒錄音帶,都還存放在餐廳寄物的柜臺。●“是預(yù)謀還是臨時起意?”正是那天從皮夾里抽出照片的同一位警察。此刻他手上拿著布滿折痕的雜志撕頁,在他的眼前晃了幾下:“我們從你身上搜到了這個!特別把這則新聞撕下來帶在身上,有什么目的?你跟這個姚瑞峰立委認識嗎?上禮拜我們問你的時候你說沒見過這個人,你為什么要隱瞞?”被激怒的阿龍一時忘了自己被銬住無法活動,明知掙扎無效,卻還是本能地像只困獸般,一面用力轉(zhuǎn)扭著手腕,一面從鼻孔狠狠噴出了幾口氣。他是什么時候把那幾頁報導(dǎo)裝在身上的?小閔來病房那是幾天前的事了?昨天?還是前天?恍惚記得,小閔離開后,自己一路沉浸在混亂的思緒中,沒有發(fā)覺自己從病房大樓晃到了地下街的販賣部。當時不能回去住處,因為以為小閔一定正在梳妝準備出門,只好打算買個微波加熱的便當果腹,然后直接去上工。他想起來了。站在隊伍中排隊結(jié)賬時,目光曾無聊地瀏覽過置于柜臺附近的雜志書報區(qū)。上周神氣活現(xiàn)跑來MELODY問東問西的女記者,她說她是哪家雜志的?不經(jīng)意便多瞄了兩眼,沒想到雜志的封面人物竟讓他覺得十分眼熟。入閣大黑馬一夕翻黑同志情踢爆美滿婚姻攏是假聳動的標題,配上的是焦點人物在立院問政時一幀橫眉豎目的照片。封面上那個人多了年歲,發(fā)量也顯得稀疏了些,不仔細瞧還真認不出,就是與老板合照中的同一人。如果他事先幫老板收起了皮夾的話?到那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有頭有臉的家伙,他的命運曾有一刻是握在他這個小人物手中的。撕下了雜志中相關(guān)報導(dǎo)的那幾頁,折起來塞進夾克,破毀的冊頁便隨手丟進了垃圾筒。他推開走廊上的逃生門,大步走進了室外的冷空氣中。在暮色將至、人煙稀少的冬日庭園里他來回踱步,胸口窒悶灼熱的感覺卻依然不退。MELODY已經(jīng)曝光了,怕以后也沒人敢上門了。尤其是店里的客人都是中年以上,誰沒有一些過去或一些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地位身份?天南地北的兩個人,這段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