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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后族之名便有名無實(shí),而宇文羿多年來對立后一事一直絕口不提。那應(yīng)該是他們間心照不宣的約定,可宇文羿如此做,于他帝王本分而言,并不不宜。“甚好。”他垂眸,極力收斂眼底任何一絲可能的不滿與落寞,“陛下有相中的人了嗎?”“魏國公第四女出身高貴,又素有美名,可堪為后。她還有個同母meimei,也正是宜婚配的時候?!?/br>“重源同朕做連襟罷?!彼似鹚骂M,“立后之時,也由你做冊封使?!?/br>陽淵垂首謝恩,一時不知這是恩典還是羞辱。宇文羿后來又同他解釋,稱若是娶了一對姐妹,他們將來的孩子便有著同樣的血脈,他靜靜聽著,本想說情誼不在血脈之間,又意識到這樣的話說出來是不識好歹。伴君如伴虎。新婚之夜皇帝親臨,昏暗燭光中面目并不清楚。“真好看?!彼曋?,重衣綰發(fā),描金刺紅,俊美如畫中人,他原來也這樣襯北齊的紅色,“一會兒同朕去喝酒?!?/br>陽淵眉心一跳,多年的默契令他輕而易舉明白了宇文羿的意思,只是他現(xiàn)下再不能心安理得、以至愉悅沉湎地同他歡好。這座宅子是他的家,青廬之中是他的妻子,而宇文羿并不是這里的主人。“臣今日成婚。”他垂下眼,狀若順服忠誠,卻顯然是抗拒宇文羿的邀約。他明顯感受到宇文羿的不悅,可最終他并沒有發(fā)作,而是拉起他的手,替他系上一根紅線。宴過三旬,他帶著酒意入了青廬,揭過團(tuán)扇后他望著他妻子緋紅的臉頰,心想她何其無辜。“我會對你好的。”他朝她笑了笑,將團(tuán)扇置于瓜果之下,亦悄悄將紅線扯脫。夫妻一體,他們同未來的孩子,也可以是一個家庭和歸處。離約定的北伐之期愈發(fā)得近,而宇文羿對他并無任何任命,他有心想去打探軍情,亦一無所獲。上朝之時,他請旨出征,宇文羿卻當(dāng)即將玉管擲到他腳邊,他跪在大殿之上,聽見他憤怒咆哮:“朕派誰出征,輪得到你指手畫腳嗎?”雷霆之怒。他抬起頭,明堂之上宇文羿面容模糊不清,而身后打量審視的目光漸漸令他發(fā)顫發(fā)冷。他忽然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恐懼,那他本以為不必在領(lǐng)會的恐懼:一直令他安心依靠著的墻壁驟然縮回一尺,他一個踉蹌,那堵墻仍然近在眼前,他卻不敢再依靠。他亦在此刻產(chǎn)生出一種寒顫的恐懼:如果宇文羿不再信任他,那他所掌握的在北周立足的資本,豈不成了引皇帝猜忌的由頭?他深吸一口氣,請罪稱多言,而后行禮如儀。歸家后他妻子迎上來,滿面嬌羞,他一問,才知是有身孕了。再過數(shù)月,便有個人能喚他阿爹,他兒時所未曾有半分印象的闔家團(tuán)圓之景,往后能領(lǐng)會到。“你要好好休息,莫要辛苦。”他攏著元月華烏黑的發(fā)鬢,喃喃道,“還有很多美好的日子要我們一同度過?!?/br>元月華臉上緋紅之意更甚,她依附他如若女蘿,而他本也可做為人攀援的喬木。他不再認(rèn)為自己還能再如從前般隨意出入宮禁,宇文羿傳召他時他亦處處謹(jǐn)慎,他每日處理完朝務(wù)后便回家陪伴妻子。她從皇后那里聽到些風(fēng)聲,亦曾憂慮他處境,他只漠然笑道:“不會拖累你的?!?/br>她是貴女,jiejie貴為皇后,即便有一日宇文羿容不下他,也不會牽連到她身上。她欲言又止,而他心事重重,自未深究她此刻心思。大軍出征次日,宇文羿召他到近側(cè),詢問他對此戰(zhàn)可有思慮:“非臣之職,莫敢置喙。”他輕聲道。宇文羿笑容愈深:“那便去看看軍情罷?!?/br>此戰(zhàn)由上柱國尉遲肅主理,齊周互通軍報皆在他處有存檔。“何故布兵于平陽方向?”他望著地圖,心生疑慮。“大軍至朔州后,可阻止平陽守軍相救。”尉遲肅道。陽淵不可置信,卻猶抱了一絲希望:“大軍分明是往靈武走!”“行道未遠(yuǎn),陛下已派輕騎送信,改弦易轍?!?/br>他怔在原地,霎時間明白宇文羿打算:他并未真心想同北齊結(jié)盟,他真正的圖謀是同突厥一道破齊,不許他插手軍務(wù),是不想他察覺異樣。他瘋了嗎?陽淵撐住身側(cè)木柜,忽然想起,軍報之上,北齊朔州率領(lǐng)先鋒騎兵傾巢而出的人,是衛(wèi)映。他的外甥。他知曉宇文羿讓他看軍報可能是刻意,知曉尉遲肅亦不可信,知曉送信的輕騎可能是另一個陷阱,但想到衛(wèi)映,想到高珩,他根本沒有半分猶疑的余地。他回府之后立刻策馬而出,一路快馬加鞭追上輕騎:“奉陛下命,不必傳旨?!彼鹊溃贸鲇钗聂辔裟曩n他的腰牌,見此令者,如帝親臨。車隊(duì)猶疑,終還是交出圣旨,他迫不及待打開,卻見其上空無一字。是陷阱。而劍刃已抵上他脖頸,天使幽幽道:“陛下亦有圣命,若是遂國公來了,即刻押解回京?!?/br>“請陛下收回成命?!?/br>這是他見到宇文羿后的第一句話。宇文羿氣得面容扭曲,狠狠抓起他手腕間鐐銬將他拽到地上:“朕還沒論你假傳圣旨、通敵叛國之罪,你還敢先要挾朕?”“請陛下收回成命。”他恍若未覺,只一味哀求,宇文羿更怒,掐住他脖頸幾乎教他不能呼吸,“你,你,你還不知錯?”“臣知錯,任陛下處罰,可陛下,您不能背盟!”他倒在地上,嗆咳幾聲后仍嘶啞著開口,哀求道,“如若背盟,北齊舉國必恨周至深,而突厥亦不會輕信,瑯琊王韜略冠世,一擊得手,也不會自此一潰千里,即便伐齊事成,治國亦難.......”“你還敢提他!”宇文羿厲聲喝道,狂風(fēng)大作,吹得他脊背發(fā)涼,他森森冷笑,竟是將多年怨憤傾瀉而出,“朕早就知曉你們有勾結(jié)!早在雁門關(guān)你便同他不清不楚,你去晉陽議和他不難為你,你偽造文書潛入北齊他把你放了回來,獅城,獅城他原本根本沒有議和之心,你同他獨(dú)處一夜,他便答應(yīng)了-------你們私下算計(jì)了什么!”“果然!”他忽然切切冷笑,一字一句道,“朕早就知曉,你忘不了你齊人的根,你永遠(yuǎn)不配做周人!”“你說什么.......”他怔怔,窗外雷雨大作,眼前模糊而扭曲,那一瞬間他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宇文羿在說什么,他難道不該說,朕有帝王之尊,有愿與你白頭偕老、相偎相依的情分,這樣的情分,能決斷你是周人。他忽然哈哈大笑,于此刻明白了他一廂情愿的可悲天真:他以為宇文羿愛他,以為他的愛能讓他在長安扎下根,可這樣的根基是為宇文羿一手把控的,他早早就在懷疑他,懷疑他和高珩有私,懷疑他的忠心和愛情。他一念之差,他的依仗便能土崩瓦解,他同那些北周的權(quán)貴重臣一樣,從來都覺得他是異鄉(xiāng)人。他聽到耳邊的宇文羿在咆哮,抓住他的頭發(fā)和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