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出來，邢家的車早早就在外等候。

邢天虎打完電話回頭對眾人道：“道場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不介意的話，董先生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董褚自然是沒意見，他還幫簫丹提了行李箱，彬彬有禮道：“那就麻煩邢先生了?！?/br>
簫丹想把行李箱拿回來，董褚卻換到了另一只手，溫和道：“沒事，我來拿就好?！?/br>
簫丹耳朵發(fā)紅，偷偷摸摸湊到發(fā)小身邊，低聲又嘚瑟道：“我又不是手?jǐn)嗔?，至于嗎？?/br>
林皓仁：“……”你這是還沒開始就在秀恩愛了嗎？

林皓仁想到自己心頭那點不可言說的情愫，又有些羨慕起簫丹和董褚的直接來。

他向來對人際關(guān)系沒轍，也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太容易信任誰，他看了眼走在邢天虎身邊商量什么的邢瑜，手指握緊了行李箱拉桿，做賊似地道：“你覺得……我對邢瑜怎么樣？”

“?。俊焙嵉o語道，“還用我說嗎？你對他的耐心可比對我好多了。”

說起這個簫丹還吃醋呢：“人家一約你就跟著走了。去抓什么鬼也好，搬去人家家里住也好，你跟我商量了嗎？”

林皓仁哭笑不得：“說好這事不提了，還來？”

簫丹嘖了一聲：“說真的，你對那小子到底怎么想的？我看那什么……吳潮生和游今戈，看著也不像有那么回事的樣子啊？”

不像華清穹和華晚成，他都看見了！親親了！

媽呀！

林皓仁不知簫丹心里在驚濤駭浪什么，走神地想起了飛機上做得那個夢。

那到底是夢，還是也是前世的部分畫面？

可若事關(guān)前世，在沒有刀劍影響的情況下，他怎么會突然進入前世記憶的？那感覺十分真實，同之前知道自己在吳潮生身體里，被迫使用對方的視角感覺完全不同。

十指相扣的觸感，對方略高的體溫，nongnong的酒香……都像是剛剛才發(fā)生的一樣，真實得讓人有些膽戰(zhàn)心驚。

也許只是個夢。

是他最近被那些記憶影響得太深了，令他混淆了現(xiàn)實和記憶。

“阿仁？”簫丹不解道，“你聽我說話了嗎？”

“?。俊?/br>
“……我說，你們別被那什么前世影響了，別陷得太深?！?/br>
林皓仁莫名有些心虛：“……嗯?！?/br>
回到邢家，道場就建在花園里。

管家為諸人上了好茶，邢天鹿去換了身衣服，又給大哥帶下來一套道袍，拿了桃木劍和符箓擺在案臺上。

紙傘被擺在紅色軟墊上，東南西北角的陣法圖挨個亮起，邢天虎撤了紙傘上的符箓，打開紙傘，將里頭的鬼奴放了出來。

鬼奴從傘里跌落在地，它的傷還沒養(yǎng)好，腹部和肩膀各有一個漆黑的大洞，仔細(xì)看能發(fā)現(xiàn)它另一頭的肩膀上也有一道舊傷，雖已愈合，但卻留下了猙獰的傷痕。

林皓仁想起來了，這是在前世記憶里看到過的，吳潮生用十方劍所刺傷的位置。

對方一左一右各有一道傷口，一道來自千年前的大師兄，一道來自如今的邢瑜。莫名有種宿命的味道。

鬼奴長發(fā)遮面，在日光下縮成一團，狼狽不堪。

邢天虎皺了下眉，用符箓折了一把遮陽傘，擋在了它的頭頂。

燃燒的犀牛角發(fā)出焦糊的古怪味道，讓它的聲音能正常傳進人類的耳朵。

“你叫什么？來自哪里？為何傷人性命？”邢天虎問。

鬼奴在傘下抱住肩膀，好一會兒后才低聲回答：“奴名廖小小，家鄉(xiāng)……不記得了，在很遠很遠的地方?！?/br>
廖小小戴著鐐銬的雙腳微微后縮，發(fā)出“嘩啦”的響聲。它的腳踝因被束縛太久，早已變形，腳趾像動物一般粗大，指甲尖銳，能在地上劃出清晰的道來。

“我睡太久了?！彼?，“我需要更多的力量?！?/br>
邢天虎沉聲道：“你還記得自己之前睡在哪兒嗎？”

廖小小看了一眼放在案臺上的紙傘。

邢天虎道：“這是你的？”

“……是主人賞賜的?！绷涡⌒〈蟾攀钦娴奶撊趿耍勚車幕昶俏兜?，一邊說一邊流下口水來，泛白的眼瞳抬起，看向邢瑜幾人。

它的視線落在邢瑜身上，突然道：“我認(rèn)得你?！?/br>
邢瑜道：“你指得主人，是齊離嗎？”

“……是?！?/br>
廖小小似乎起了好奇，上下打量邢瑜：“是你……但又不太像。還有你……”它看向旁邊的林皓仁，最終視線落在了董褚身上。

它先是呆了呆，隨即從傘下?lián)淞顺鰜恚鸬溃骸叭A晚成！你過來！你給我過來！”

林皓仁想起之前牛頭提過，這女鬼當(dāng)初被華晚成收服，之后失蹤了千年不見蹤影，他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道：“地府之所以找不到它，會不會因為它被收服之后御鬼宗就出事了？它一直被封在……那把傘里？反而逃過了鬼差的追捕？”

眾人忍不住都看向了董褚。

董褚：“？”

董褚尚且不知前世的種種，一時有些茫然：“跟……我有關(guān)嗎？”

邢瑜越看廖小小越覺得不對，道：“它既然這么虛弱，為什么沒吞噬那幾個年輕人的魂魄？反而還收在傘里給它當(dāng)了幫手？”

哪怕是為了等高強的天師來一次吃個飽，也不妨礙它先墊墊肚子吧？

別說是那幾個年輕人，就是后來被殺死的青蓮殿的兩名弟子，它也一樣沒吃。

鬼奴之所以是“奴”，因為它上面有主人，而它永遠不能違抗自己的主人。

林皓仁瞳孔一縮，脫口道：“它背后還有其他人！”

“也可能不是人。”邢瑜沉著臉道，“沒有人能活過千年?！?/br>
而此時，在東海市的君子墓旁，一道裹著黑風(fēng)的影子倒映在墓碑上。

它矗立在墓碑上一動不動，仿佛只是日光投下的斑駁樹影。林中的鳥兒被這陰煞之氣影響，互相啄殺起來，撲騰了一地的羽毛。

一道小一些的鬼影從地里冒了出來，咧開黑洞洞的嘴，發(fā)出了鬼嚎聲。

只有鬼能聽懂的語言在這靜謐的原始森林里低低回蕩。

“他們回來了。小小被抓住了?！?/br>
“沒用的東西。我的東西呢？”

小鬼從自己嘴里掏了掏，往外扯出了一串幼小的魂魄，被黑風(fēng)一卷便沒了蹤影。

小鬼系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肚兜，赤腳坐在地上。

它在嘴里又掏了掏，只掏出了之前林皓仁燒給它的餃子和rou餅。這些東西它消化得不是很好，遠不如人類的魂魄來得美味。

它很擔(dān)心自己魂飛魄散，所以只能將就著，它必須把偷來的殘魂讓給主人吃。

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咽了咽無法抑制的口水。

黑影道：“只有這么一點，不夠。再去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