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關(guān)緊要的最后一場帖經(jīng)和墨義，他們也怕極了運筆如飛的陸辭帶來的壓力了。

因帖經(jīng)墨義素來不被重視，于是，跟波瀾四起的第一日和第二日相比，省試的第三日幾稱得上是古井無波。

申時一到，就平平靜靜地結(jié)束了。

大多數(shù)舉子都已提前寫完，頭回尚有余力進行檢查了。

被收走卷紙時，再沒出現(xiàn)昨日那樣不惜硬拽也要阻撓的丑態(tài)，甚至很是配合。

在卷紙悉數(shù)收走后，他們各自收拾好東西，就在監(jiān)門官的挨個引領(lǐng)下，出門喚了等候在外的書童或健仆進來，搬走試場里的桌椅。

至于這幾萬張試紙，當日就由編排官們?nèi)サ羿l(xiāng)貫狀，用字號進行編序，接著全送至封彌所去，由工部侍郎趙稹與監(jiān)察御史鞠泳充校對。

最后，才輪到在落鎖貢院中的試官進行批閱。

不論如何，放榜唱名，最快也是二月底的事了。

在這之前的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舉子們都將懷著或是忐忑、或是期許的心情，在洋溢著歡慶節(jié)假氣息的繁鬧汴京城中消磨時光，等待最終的結(jié)果宣判。

陸辭笑瞇瞇地等在貢院大門外的老地方，期間涌出無數(shù)神色如釋重負的舉子，大多都留意到了這位年紀最輕的致辭解元。

他們眼神復(fù)雜地盯著這位意氣風發(fā)，即便在人堆里站著也尤其顯眼，鶴立雞群的俊俏郎君看了會兒，深深地嘆了口氣，就埋頭回落腳的客邸去了。

比起羨慕，嫉妒別人，這三日下來已然筋疲力盡的他們，現(xiàn)在只想去家腳店買點小酒，狠狠醉上一回，再大睡一覺。

等人到齊了后，陸辭笑著看向朱說他們，問道：“你們?nèi)羰抢哿?，便一起回去歇息；若還有余力，那不妨去樊樓喝點小酒，再去瓦市看會兒表演，好好放松一下?！?/br>
從正月朔日的新年開始，宋人就已依律連放了七日假，然而距離上一個假期才過去三天，正月初十的立春又已迎來，更別提接踵而來的還有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又意味著七日假了。

陸辭的提議，一下就得到了全員的一致贊成。

倒是他見柳七也一臉理所當然地要跟來時，沒忍住笑著調(diào)侃道：“現(xiàn)省試已畢，我不會再拘著柳兄去探望佳人了，盡管放心吧?！?/br>
柳七不禁一愣。

要不是陸辭說起，他還真將蟲娘之事忘得一干二凈。

但面對眾人揶揄的目光，饒是他臉皮一向頗厚，此刻也忍不住輕咳一聲，努力澄清道：“我似那般急色么？自當宴請諸位，再答謝一番攄羽弟這些天里的照顧，才更要緊。”

眾人輕嗤一聲，陸辭則是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趕在柳七即將惱羞成怒的下一刻，自然而然地將目光移開了。

雖從亦名樊樓的白礬樓叫過兩回外賣，但真正去到這間聞名遐邇的店里，卻還真是頭一回。

作為京中酒肆之甲，樊樓有五層之高，可一次性容納下千余飲徒，規(guī)模極其宏大。

樓層間有飛橋欄檻，每樓還分十余小閣，縹緲間有彤窗繡柱，燈燭達旦，笙歌不停。

在外的彩門歡樓之上，還聚集著濃妝艷抹的歌妓數(shù)十，嬌笑連連，為樊樓招攬客人。

更讓人驚嘆的是，除一層用的瓷器外，從二樓起，所用食器皆為銀制，遇上相熟的主顧，還允許將其帶回家去飲用，下回再做歸還，不取分文租金。

如此財大氣粗，也只有汴京中最為頂尖的這幾家正店才能做到了。

陸辭來這北宋年間頗久，但飲酒卻還是第一次。

不僅如此，他在心里，對唱小曲的陪坐歌妓，其實也有些好奇。

不知與在現(xiàn)代會所里可隨意召來的那些，有什么區(qū)別了。

除了受柳七忽然攻擊的驚嚇的那幾回外，他也沒正經(jīng)聽過宋女唱的小曲，這會兒正是好時機。

陸辭清楚，并不必擔心召歌妓來伴飲助興是件有傷風化的惡事，恰恰相反的是，朝中上下，風格慣來浮華奢靡，士大夫交際間亦屢見不鮮，還有人直接在家中養(yǎng)上幾位歌妓，專在宴上招待客人。

甚至舉辦公宴時，還允許用提供的補貼來召官妓助興的。

單純是為歌妓寫詞譜曲的話，只要做得不似柳七這般出格，既太過頻繁，又措辭浮艷的話，其實是毫無妨礙的。

就連朝中宰相，也不乏為貌美歌妓寫下閨中小調(diào)的。

鐘鼎玉石，他暫還玩不起，但清歌妙舞，倒是可以欣賞一下。

樊樓雖貴，但一頓宴席下來，人均消費也就在兩百文不到，偶爾為之，當然承受得起。

陸辭在點了一桌子招牌好菜，又要了三壇應(yīng)節(jié)的釀柑酒、算著量足夠六人小飲幾杯來嘗鮮后，就輕松隨意道：“難得來樊樓一趟，不妨叫位歌妓上樓來，為我們唱上幾首新詞助興罷?！?/br>
話音剛落，陸辭就見上一刻還美滋滋地嘗著佳釀的這幾人倏然回過頭來，一聲不吭，卻全用一副活見鬼的震驚神色看著他。

四周一時死寂，氣氛就如被凍住了一樣尷尬，倒輪到回過神來的陸辭哭笑不得了。

究竟是他們此刻對他的話產(chǎn)生了什么誤解，還是他們之前對他的人有了什么誤會？

其中又以柳七的反應(yīng)最為夸張：他雙目瞪圓，嘴也大張著，甚至連手里的銀杯掉到地上，酒水半途灑到了下裳上都一無所覺。

“你，你你你你，”柳七差點脫口而出了‘這個只愛吃的乖寶寶，’接觸到陸辭微瞇起眼的神色后，才險險剎住，但這股驚懼來，還是難以緩過來。等狠狠地咳了幾下，才難以置信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方才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盤游飯

2.正月初十為立春。北宋汴京在立春前一日，開封府進春牛入皇宮鞭春；開封、祥符兩縣，設(shè)春牛于府前。至日，府僚打春，用鞭打春牛，表示迎接春天到之意，故稱鞭春。前一日，宰執(zhí)百官皆賜金銀幡勝，次日，懸于幞頭上，入朝稱賀。

府縣衙門前鞭春之后，“庶民雜沓如堵，頃刻間分裂都盡，又相攘奪，以至毀傷身體者。得牛rou者，其家宜蠶”。

載，汴京，立春前一日，大內(nèi)（皇宮）出春盤并酒，以賜近臣，盤中生菜，染蘿卜為主，裝飾置奩中，烹豚、白熟餅、大環(huán)餅，比人家散子，其大十倍。

民間也以春盤相互贈送，表示祝賀。宋人程公許：月墜霜空發(fā)上亭，土牛今日卻鞭春。

（）

2.釀柑酒：安定郡王立春日，以橫柑釀酒，謂之洞庭春色，色、香、味三絕。蘇東坡詩贊美此酒。

3.陪酒歌妓之前的注釋里提過，再這里再強調(diào)一次：“向晚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妓女數(shù)百，聚于主廊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