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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長吏給道了謝。聽得他那口蹩腳的漢話,陸辭微笑不改,狄高二人則忍不住皺了皺眉。——公祖的黨項話才學了一年不到,可比眼前這人要好太多了!只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分明cao得一口流利黨項語的陸辭,卻未如他們想象的那般以黨項語同人進行交流,而是面不改色地忍受著對方的怪腔怪調(diào),甚至聽得一臉認真。倒是他們,若只是些常聽好懂的話倒罷了,但凡碰到易混淆的那些,就得苦思冥想許久,才能靠著下文分辨出來。在陸辭看來,趙山遇帶來的黨項貴族內(nèi)的驚天消息,可比計較那口破漢話要重要上太多了。按對所言,別看明面上的黨項王還是李德明,但從幾日前起,實際掌權(quán)的就變成世子李元昊了。原來李元昊先是公然襲擊榷場,擄走宋廷高官王欽若,又中了宋軍埋伏,失了一千黨項精銳……這么大的動靜,自然不可能不驚動其父李德明。李德明初初聽聞時,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前不久尚且應了徐徐圖之的,怎就眨眼功夫,大斧便落下去了?還一下劈歪,狠狠地砸中了自己的腳!對于李元昊年輕氣盛才中了宋人jian計這點,李德明非但無法理解,只感到深深后怕。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幾宿,越發(fā)不安。一方面是唯恐受了李元昊的連累,讓自己多年來臥薪嘗膽的心血皆付諸東流;一方面又是著恨極了對方不聽勸解、還越過自己行事的出格做派,便起了廢其世子之位的心。盡管一直以來他頗以李元昊為傲,但此番榷場之禍,足見其之桀驁、已至藐視王權(quán)這一地步,著實觸碰了他的逆鱗。若還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話,往后族人哪兒還將自己這一黨項王放在眼里?怕是干脆聽從李元昊的號令了!倒不如將元昊搶先一步交至震怒不已的宋廷手里,多半便可表明態(tài)度,算是有所交代,爭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以宋廷素來軟弱好欺的做派,只要姿態(tài)放低,元昊也不至于真?zhèn)诵悦?/br>只是打定注意的李德明,渾然不知,自己親手蓄養(yǎng)、放縱出的這頭豺狼虎豹,不僅洞察了他的心思,還將宋太祖登極前的那點貓膩弄得清楚,甚至還仗著比他果斷狠厲這點,來了個先下手為強。趕在李德明集結(jié)精銳,要秘密拿下李元昊前,嗅到危險氣息的李元昊已搶先一步,殘忍地來了個將計就計,將最有實力同他爭奪世子之位的弟兄暗殺不說,還將李德明本人重傷,軟禁起來。待包括趙山遇在內(nèi)、深受李德明恩惠的那黨項貴族得到消息,一切竟已塵埃落定了。李德明生死未卜,人也不知在何處,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渾身浴血的李元昊漫不經(jīng)心地坐在王座之上,自立為王,徑直朝他們發(fā)號施令,部署分兵三路討宋的事務。且不說趙山遇根本不看好一直有野心勃勃的吐蕃環(huán)伺,遼國則擺明作壁上觀的黨項族人能否再抵御發(fā)怒的宋軍,單是李元昊是奪了于他們有恩的前黨項王李德明之位這點,就足夠讓他們對其心懷怨恨。人心散亂,饒是自知犯了眾怒的李元昊及時以殺止亂,也防不住趙山遇等人的離心。只是旁人姑且要多猶豫一會兒,遠不比趙山遇的堅決——他當晚就帶上積存多年的財物,率妻兒親屬數(shù)十口及所屬部落,日夜兼程地來到秦州城門下,孤注一擲地投宋了。趙山遇自知所投的時機極為敏感,為取信于陸辭,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然而他所知西夏的軍事情報到底十分有限,且因其出逃事泄后,李元昊暴怒之余,必定會對作戰(zhàn)計劃進行調(diào)整,以免再在宋人手中吃個大虧。這也就意味著,趙山遇所提供的信息,大多無法再起用途。陸辭對此自是心知肚明,卻還是耐心地聽完了趙山遇的講述,末了還親自起身,將人客氣送出內(nèi)廳。等他重返廳中,就見狄高二人一臉凝重的模樣,不由失笑,隨口問道:“你們認為如何?”狄青與高繼宣對視一眼,狄青便率先回道:“回公祖,我與高弟皆認為,此人應是可信?!?/br>“不錯。”陸辭頷首:“我亦如此認為?!?/br>若非李元昊直接奪了李德明的位,那李德明縱使再能忍,也不可能放任對方至如此地步,而勢必要做出些懲戒的舉措來。只是李元昊這一手棋,從最后結(jié)果來看固然沒有下錯,但也不可避免地失了一部分民心了。高繼宣則一臉不懷好意地好奇道:“只不知權(quán)力更替后,那位王尚書可還好。”對于李元昊的反應之果決,陸辭又非神人,自然未能預測到。按常理推斷,哪怕李元昊再想發(fā)戰(zhàn),也會因李德明的壓制而不得不偃旗息鼓,而王欽若的安危也就能得以保障,頂多吃點苦頭罷了。能讓朝廷不得不正視黨項的野心和威脅,陸辭一番籌劃的短期目的,也就徹底達到了。卻不料李元昊為保全己身,寧可選擇弒兄傷父,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上位——這也就意味著,他不得不靠與宋廷真正開戰(zhàn),來暫時抑制內(nèi)亂苗頭,再靠爭取出來的備戰(zhàn)時間,來緊急梳理內(nèi)務了。兩國即將交戰(zhàn),被迫做了‘來使’的王欽若能否僥存,就全然取決于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想他活,愿意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了。可想而知的是,急缺物資的李元昊,必然是要獅子開大口的。他無奈道:“官家仁厚,定然不會棄王尚書于不顧……至于其他的,就得看王尚書的運氣了?!?/br>真說出來,正受苦受難的王欽若鐵定不會相信的是:比起恨其時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的寇準,或是一直有心壓制對方、不令其出頭的王旦,他畢竟無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知曉源頭還在宋真宗身上,對這位雖也有政績、卻在士林中聲名狼藉的佞臣,并稱不上太多厭惡的。……說白了,就連這場算計,也完全是王欽若自己莫名撞進來的。哪里想到,人還能倒霉到這一步?陸辭按了按發(fā)脹的眉心。雖說只是備戰(zhàn),兩國還將象征性地走一走交涉的程序,少則一年兩年,多則三四五年……但發(fā)展過于急速,宋軍中將才還處于青黃不接的地步,堪用的老將僅曹瑋一人,也絕對不是他所樂見的。不過反向看來,李元昊亦是手忙腳亂地面臨著內(nèi)憂外患,可比宋軍要頭痛得多。這些話,當然就不好同狄青他們說了。“好了,你們回去罷。只是這些天清查細作之事,你們既然略同黨項語,便多費心些,有機會便協(xié)助一二,”陸辭笑著鼓勵道:“青弟姑且不論,對舜舉而言,這些功績,事后都會被算在內(nèi)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