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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更讓王韶窘迫的話來,而是語重心長地最后叮囑道:“萬事切記厚積薄發(fā)。雖說能者多勞,但你務必先保全自身,才可為民謀福祉。”王韶心里一暖,沖陸辭心甘情愿地深深一揖:“……陸秦州賞識、提拔之恩,下官沒齒難忘。只望不負所望,有日重逢,再在陸秦州指派下沖鋒陷陣了。”“是么?”陸辭莞爾一笑:“我倒更愿早日見你與我并駕齊驅,開疆擴土。”聽到心心念念的‘開疆擴土’一詞,王韶心緒不禁激蕩,面上雖還矜持著,嘴上已不再推辭了:“陸公所言,亦為我愿?!?/br>陸辭心情復雜:“……”雖說以他目前這節(jié)度使的頭銜,被尊稱句‘公’,絕對也當?shù)闷稹?/br>但冷不防地被這么一叫,怎么就感覺跟莫名老了三十歲似的?親自送走調職渭州的王韶后,陸辭回到官衙,重新翻看起將被增派至秦州輔佐他的新官吏來。遺憾的是,粗略一掃后,發(fā)現(xiàn)竟沒一個眼熟的。“若是朱弟也來就好了。”陸辭惋惜道:“他往日所陳軍略,不乏出彩可行之處,若此埋沒,實在可惜。”話剛說完,他越發(fā)感到怦然心動。唯一讓他有所顧忌的,便是范仲淹好不容易考入清貴館職,且以當今官家愛才的做派,按部就班地晉升,決計是最為穩(wěn)妥的。畢竟柳朱二人不似滕宗諒這般,因只是同進士出身,本身就注定要在地方上輪轉……否則陸辭倒不介意厚著臉皮,向朝堂設法討一兩個小官來協(xié)助,卻不愿意會因此妨礙了友人的前程。歷史上的范仲淹,的確是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之志,而青史留名的名相。但他所認識的,卻是自微萍時便相識、有血有rou的朱弟,而不是那位經(jīng)心智成熟、經(jīng)多年宦海沉浮、千錘百煉出的范仲淹。陸辭是絕計不愿,靠著史書得來的那一星半點的了解,就先入為主地斷定人的志向,從而妄自決定人的命運的。“簡單得很?!彪谡徛犕晁念檻],不由挑眉,徑直道:“你去親自試探朱弟,看他意愿如何再行事,不就兩全其美了?”第二百五十二章經(jīng)滕宗諒這么一勸,本就心動的陸辭便下定決心,當即修書一封,連夜派人送去,然后靜待佳音。滕宗諒見他聽從建議后,不由抿唇竊笑。他心道,別看辭弟瞧著對諸事皆有成竹在胸,琢磨人心上亦是游刃有余,偏偏對身邊人的了解,還遠遠不夠。——從辭弟決定寫信的那一刻起,這事兒便是板上釘釘?shù)牧恕?/br>朱弟雖是個不好言語的,但心里對辭弟有多推崇尊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姑且不說,奔邊關赴軍機要事,本就為歷來胸懷大志的朱弟長年所愿。單是‘陸兄盼得我一臂之助’,‘我可為陸兄所用’這兩點所象征的巨大誘惑,朱說就絕無可能說出半句推辭了。陸辭渾然不知滕宗諒所想,在將給朱說的信寫好后,便又往王韶家中去了。在他看來,渭州于西北防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有曹瑋將軍這一堪稱百戰(zhàn)不殆的老將親自鎮(zhèn)守,但地勢素來易攻難守,為李元昊所垂涎,是半點錯漏都出不得的。王韶的出眾才干有多難得,曾得其這兩年來協(xié)助的自己,無疑是最為清楚的。如若出半點差池,那不止是他將這一寶貝臂助拱手讓出的心意付諸東流,于這方面鮮有良才的宋廷而言,亦是莫大損失。既然如此,為確保對方安全,他索性派出一隊兵士,一路調用軍中良馬,只為盡快護送王韶赴任渭州。聽得陸辭這一決策,本來已收拾齊整,預備明日一早便啟程的王韶,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地方官受詔調任時,無一不是靜悄悄的自行來去,就連車馬都得自費,不得輕易動用驛站物資,更何況是這么大的陣仗?“下官多謝陸節(jié)度美意,只是這、這萬萬使不得?!?/br>王韶受寵若驚之余,趕忙婉拒,直道與規(guī)矩不合。陸辭卻是心意已定,堅持道:“非常時機,自需非常對待。你亦不必擔心旁人說道,待送你出城后,我自當向官家仔細言明此舉緣由。”說得仿佛很是輕易,但王韶才被調離京中不久,對其中暗潮洶涌甚為了解,又哪里看不出,這份承諾背后藏著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溢于言表的真摯看重?王韶滿心感動,欲言又止一陣,干脆深深一揖,大方受了這好意了。滕宗諒酸溜溜地在邊上瞅著這一幕,等陪著陸辭從王韶家離開后,才幽幽道:“好個多情郎啊!”陸辭不知正思索著什么,聞言亦無反應,半晌才回過味來,哭笑不得地沖斜睨他的滕宗諒道:“你在邊上看半天,不見發(fā)表什么意見,現(xiàn)在就想說這?”滕宗諒挑了挑眉。若非太過逾越,他都快覺得辭弟跟個風流多情、雨露均沾的……似了!再轉念一想,就后知后覺到自己也不過‘沾了雨露’沒多久,滕宗諒不禁撇了撇嘴。他岔開話題道:“辭弟既有意將朱弟喊來,何不連柳兄一道邀了?否則一讓柳兄得知辭弟厚此薄彼,京中定又要有一陣子的話本戲曲共一色,柳娘與陸郎齊飛,難有寧日了?!?/br>可想而知的是,要讓柳七知曉,受到邀約的僅有朱說一人,他卻被撇到一邊的話,那恐怕得被氣得七竅生煙,使勁兒折騰。陸辭嘴角一抽,毫不猶豫道:“若真讓他來了,那才叫永無寧日?!?/br>地偏謠言遠,仗著被柳七鬧得最轟轟烈烈的汴京相隔頗遠,‘謠言’影響不了多少,陸辭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橫豎等他資滿被調任回京時,那些個一度沸沸揚揚的傳聞,也早該風平浪靜,泛不起多少波瀾了。可要是讓創(chuàng)作欲旺盛,還老愛拿他做調侃目標的柳七來到跟前的話,那恐怕不出三日,‘柳娘子’與‘陸郎君’的凄美愛情,就要傳遍城中的大街小巷了。滕宗諒仔細一想,憋笑道:“還真是這般。”陸辭之所以不愿將柳七也攪和進去,除卻半玩笑的這條緣由后,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與成日埋首案卷、無意四處交際、滿心牽掛都是國家大事的朱說相比,詞賦卓絕的柳七在清貴的館職可謂如魚得水,八面玲瓏。憑他那揮灑自如的寫詞譜曲的本事,又主要圍繞著名揚天下的陸三元這一摯友,凈寫些令人忍俊不禁的趣詞,全不落入哀嘆妓子傷情的艷俗,即便手中并無甚實權,卻極快地成為了各館中最受青睞的邀約對象。但凡有舉辦雅集、宴飲或詩會的,不論與柳七相熟與否,都必定要發(fā)出帖子,爭取將人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