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陸辭莞爾一笑，明知故問道：“名次如何？怎不見你提起？”

“得虧攄羽、朱兄、柳兄與滕兄指導(dǎo)有方?！钡仪辔Ⅳ龅溃骸皟e幸得了……頭名。”

陸辭輕笑一聲：“那你可想岔了，考場之上從無僥幸，只有水到渠成，厚積薄發(fā)?！?/br>
若不是他常年以備考貢舉的強度，反復(fù)讓狄青練習(xí)策論應(yīng)答，又從不吝于分享心得經(jīng)驗，加上狄青自己夠爭氣努力，武藝上突飛猛進(jìn)的同時，不曾懈怠過文課的練習(xí)……

那哪怕官家再傾向于主戰(zhàn)，也不可能在全謄錄封彌的情況下，還最為青睞狄青的那份答卷了。

望著眼前這株因謙遜過頭，連當(dāng)個閣試魁首都能羞答答的小海棠，陸辭微微一笑，順手在他臉頰上輕輕一拍：“你這歲數(shù)，正值意氣風(fēng)發(fā)、鮮衣怒馬的時候，大可情況一些，而倒不必做什么老氣橫秋、穩(wěn)重沉悶的模樣?！?/br>
怕是無人知曉，在親眼看著狄青在弓馬試那場上表現(xiàn)出力壓所有考生，以無人質(zhì)疑得出的強橫實力時，他心里是多么的與有榮焉。

——這是最優(yōu)秀的小貍奴，是死心塌地，只屬于他的。

聽了陸辭這話，歷來對他千依百順的狄青，卻難得地?fù)u了搖頭。

不等陸辭發(fā)問，他已輕輕執(zhí)起陸辭一手，在微涼的手背上落下無比繾綣的一吻，并不回答。

心有無價寶，豈敢輕狂？

不論是他在明白自己心意前，還是知曉愛意后，他都無時無刻不夢想著追上眼前之人的步伐，成為心上人能并肩、甚至能安心依靠的存在。

懷著這么一個宏遠(yuǎn)得不可思議的目標(biāo)，他怎么可能在于最艱難的貢舉中、都能連得三魁的戀人面前，為僅是通過閣試，就沾沾自喜呢？

距離他所希望的結(jié)果，才不過是邁出了最簡單的第一步罷了。

陸辭未等來他的答案，問詢的話語又被手背上那小心翼翼得近乎虔誠的吻給打斷，索性也不再多想，只安撫地將空閑的另一手插入小戀人的發(fā)間，微微用力。

狄青受此催促，心領(lǐng)神會地一垂首，便迎來了最溫柔不過的唇齒纏綿。

一個月的功夫，一閃即逝。

在柳七絲毫不察在他眼皮底下、就有兩只在見縫插針地肆意膩歪的大膽鴛鴛時，由小皇帝親自主持、監(jiān)試的制科御試，也按時于崇政殿中舉行了。

為避嫌起見，陸辭并未將狄青送到宮門之前，只在小戀人跨上馬背，整裝待發(fā)時，當(dāng)著柳七的面，極坦然地按上了對方持韁的雙手：“不必過于緊張?！?/br>
狄青眼眸微閃，背脊不自覺地繃緊，緊抿的唇卻倏然軟化。

柳七完全不覺有何不妥，腦中一道靈光閃過，自以為懂了陸辭此舉的用意，也有樣學(xué)樣地也將手搭了上來。

他心思大大咧咧，也搭得潦草，一半壓在陸辭的手背上，另一半壓在狄青的手背上，笑嘻嘻道：“我的才氣雖不及攄羽多，但也傳你一點罷?！?/br>
“……”

狄青緩緩將目光從柳七搭在陸辭手背上的那只手身上挪開，溫聲道：“多謝柳兄，也多謝……公祖?！?/br>
陸辭微微一笑，在抽離手前，忽心念一動，沒忍住在狄青手心里輕輕撓了一下，旋即面不改色地調(diào)侃道：“試后將有官家賜膳，酒醪茶菽，無不畢供，以表求賢之意。屆時你可大快朵頤了，一酬多年苦學(xué)了?！?/br>
“多年過去，你對御膳的惦記，卻還一點不減！”

對其中小微妙絲毫不知，柳七直接就被陸辭的話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那可不成，倘若官家被青弟那饕餮胃口驚著，豈不得不償失？還是矜持些好，莫學(xué)你身邊這個在聞喜宴上將周邊菜肴全掃蕩一口的?！?/br>
狄青定定地看了陸辭許久，才勉強壓下眼底澎湃欲出的欲念，在柳七那毫不知情的純潔笑聲中緩緩地點了點頭：“多謝公祖、柳兄叮囑，我記著了?！?/br>
第三百零四章

對這場御試最為看重的，除了應(yīng)科舉子外，首當(dāng)數(shù)官家趙禎了。

一下早朝，惦記著制科殿試的趙禎便撂開步子，領(lǐng)著一干追得滿頭汗的內(nèi)侍來到崇政殿，似模似樣地查看起設(shè)置安排來。

因制科過閣者為不折不扣的百里挑一，數(shù)百應(yīng)舉人中，僅篩出區(qū)區(qū)十人，自不比籌備貢舉殿試的繁雜。

只消將八張簾幕簡單一拉，便能輕松將偌大殿室隔出十個小間來，于考生間足夠隱秘，卻又能讓坐于階上御案前的官家看得清楚仔細(xì)。

趙禎裝模作樣地逛了一圈，并沒瞧出什么問題來。

恰在此時，他聽得內(nèi)侍通報，道應(yīng)科舉子已至殿前，便心滿意足地步上臺階，至簾后坐下了。

座次仍按登記家狀時的排號分派，并不以榜上名次斷。即便如此，一直透過薄簾好奇地緊盯殿門口的趙禎，還是自然而然地被身長玉立、面容瞧著年歲極輕的狄青吸引去了目光。

他勉強按捺住好奇心，待所有舉子難掩緊張地落了座，又聽得鐘響，齊刷刷地撩起袍袖，開始專心答題時，才低頭在紙上唰唰寫了什么。

隨后，他回過頭去，示意林內(nèi)臣靠近一些。

林內(nèi)臣垂首一看，紙上潦草寫著這么一行字‘左三那名舉子，名姓為何？’。

他暗暗一訝。

這才剛落筆呢，就有人至幸，得官家另眼看待了？

懷著這微妙心緒，他連忙順著官家所指的方向看去，結(jié)果不費吹灰之力地就認(rèn)出了那周身容貌氣都很是亮眼的郎君是誰，不禁笑了。

瞧那是誰，不正是跟陸三元小尾巴似的那位狄姓郎君么？

他往陸辭家中去過數(shù)趟，期間沒少見那位青弟，但對從未出過宮的官家而言，還的的確確是頭回見著小夫子視如親弟的這位好友呢。

在官家催促的目光中，林內(nèi)臣立馬低頭，在那紙上寫下答案。

原來是小夫子家里的人！

得知這一答案，趙禎眼睛一亮，簡直既驚又喜。

無需林內(nèi)臣再說些什么，他也漸漸想起來，曾常被小夫子掛在嘴邊的，除了朱柳滕這三友外，還真有這么一個人。

雖無血緣之系，但如此也足以得見，自陸家那道大門里邁出來的凈是俊秀之材：前有貢舉一科齊中的四友，后添個制科題名的狄青……

真不愧是小夫子。

趙禎喜滋滋地想著，再看向從不似其他人般隱蔽地東張西望、只心無旁騖地答題的狄青時，目光中就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了幾分同當(dāng)年陸辭相仿的慈愛光芒。

這么說來，盡管他與狄青素不相識，今日才初初謀面，但自小就沒少聽狄青那些趣事的他，還真算得上是看著狄青長大的呢……

對官家的詭異邏輯，就淪落至比自己還小的對方莫名‘看大’的狄青，自是一無所知。

他將全副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