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英武，卻多是空有漂亮架子的膿包，平生抬過的最重之物，恐怕便是載著貴人的轎子。

如此一來，他們哪里有那趕赴邊關(guān)的勇氣，又何來同青面獠牙、如狼似虎的黨項兵作戰(zhàn)的實力？

單是遠赴邊塞的遙遠路途，和險惡的風沙溝壑，就足夠讓他們望而生怯了。

趙禎發(fā)出這道詔令的第三天，這群貪生怕死的鼠輩便糾結(jié)了近千名同僚，專程帶上哭哭啼啼的家中老小，哄鬧著闖入皇城，圍著前去上朝的重臣們吵鬧不休。

最為眾人眼熟的寇準和李迪這兩位宰輔，更是被拽著袖子難以脫身，非吵著讓他們上書勸導陛下收回成命。

聽到外頭的莫名響動，特意出門來看，便親眼目睹了這么一場荒唐丑劇的趙禎，當場沉了臉，直將手邊物給重重摔到了地上。

“荒謬！”

趙禎怒咤道。

——這么些孔武有力、相貌堂堂的精壯健兒，本該慷慨奔赴抗戰(zhàn)保國的戎邊，到頭來卻是人還未出發(fā)，就因聞風喪膽，為賴在繁華汴京，徹底暴露出了毫無血性、貪生怕死的真面目！

若讓他們?nèi)缌艘?，豈不等同于縱容將兵皆起避戰(zhàn)之心，讓浩浩大國上下武帥，再無愿保家衛(wèi)國之人，全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這些輦官許是真怕極了去那苦難重重的遙遠邊關(guān)，做那九死一生的前鋒，也許是見多了官家寬和仁厚的模樣，才決定拼起一搏，鬧上一鬧。

卻不想這下徹底撫動了小皇帝的逆鱗：趙禎當場命令禁軍將鬧事者統(tǒng)統(tǒng)拿下，落鎖獄中，不出三日，便將煽動眾人的為首三人斬于都市，從犯發(fā)配牢城。

如此殺雞儆猴，余者再不敢起僥幸之心，才懨懨地服從調(diào)配，被臨時編入禁軍之中，準備再過一月，就派往秦州，為日后再赴宗珂做準備。

“若非南邊北邊亦有外夷環(huán)伺，具缺不得兵，禁軍也不好輕易調(diào)走，我還真不想將他們征調(diào)進來。如此聞戰(zhàn)膽墜，充入軍中，也不過是做動搖軍心的害群之馬去了！”

趙禎說到此時，仍是滿腹牢sao。

“官家所言固然有理，卻也不必過于憂慮。”陸辭莞爾一笑，忍不住為小戀人開了口：“cao練兵士這方面，青弟年歲雖小，卻是頗有實績的。官家應還未忘了萬勝營罷？輦官們再難纏，單體格方面，也比一些個紈绔子弟、閑散混混要優(yōu)越得多，若能對脾性做些磨礪，可當大用?！?/br>
“攄羽所言在理。”趙禎略一回想，當真憶起自己那位師弟在練兵打仗上天賦異稟，已建下赫赫戰(zhàn)功的事跡來了，登時轉(zhuǎn)怒為笑：“得虧還有這么一位制舉之魁可用。”

“不僅青弟，”陸辭笑著將楊文廣、高繼宣等年輕小將的名字提出，然后道：“他們雖僅是嶄露頭角，卻都是知讀書、善騎射，更有著雄風煞氣、驍勇好戰(zhàn)的良將之才?！?/br>
“得虧那日聽了小夫子進言，辦了那么一場制舉，”趙禎感嘆道：“除曹將軍外，終歸是出了幾位可用之人了?！?/br>
“當不得官家謬贊，”陸辭搖頭道：“若非官家英明，慧眼識杰，千里馬也注定埋沒，又何來今日之將星熠熠、人才濟濟？”

說到這，陸辭眸光一閃，為了給狄青之后治軍時可能下的重刑先做報備，嘆息道：“青弟年輕氣盛，又有一腔報國熱血，唯獨人情世故上的經(jīng)驗有所欠缺，難免吃虧。加上他雖是制舉出身的文官，卻曾與軍營中與將士們同起同坐，長達三年之久，更曾接受過曹將軍的嚴苛訓練，受其耳濡目染，從來嚴以律己律人，視兵法重極。早在訓練萬勝營時，他便極為痛恨刁頑成性、不知令行禁止者，曾下狠手整治，為此沒少惹得些家世背景不俗的兵士家人的怨恨?？上攵氖牵糨偣佼斦娌宦狉?qū)使，青弟絕不至于束手無策，只怕到時于旁人眼中，容易再次落下出手過重的口實，若顧忌這些，便難免有些束手束腳?！?/br>
“我看誰敢！”趙禎聽了這話，登時將眉一擰，激動拍板道：“兵法如山，本就不當兒戲?qū)Υ?，散軍非是不知事的三歲孩童，心思散漫，貪圖嬉戲，尸位素餐，自當嚴懲，哪來那么多仁軟哄勸！”

陸辭感激道：“有官家這話，下官便放心了。要是日后有他因治軍過重被彈劾一天，還請官家看在他因強敵在側(cè)、為國為君方才急于求成的份上，莫要誤會了他的初衷?！?/br>
“師弟滿腔熱血，我豈會輕易辜負？”趙禎搖頭，慨然道：“自古能成將帥大器者，從來都是敢殺敢斬，剛覺果斷的！若凡事都需瞻前顧后，顧忌重重，又哪里配當斬關(guān)奪隘的先鋒？我定會好好看著，到底是哪個婆婆mama的假仁善，在這搬弄是非！”

陸辭真情實感道：“陛下英明。”

說完這通話后，小皇帝心情徹底恢復，也就話鋒一轉(zhuǎn)，換了話題。

他這次問起的，則是頗讓他耿耿于懷的一點：在達成初回盟約后，唃廝啰迫使小夫子逗留在宗珂境內(nèi)久久不歸，究竟是出自何等居心？

“不敢欺瞞陛下?！?/br>
隨后，陸辭坦然地將唃廝啰對他的拉攏、勸說一五一十地托出。

就在趙禎快憋不住要拍案而起、大罵居心不良的可惡贊普時，陸辭莞爾一笑，輕描淡寫地總結(jié)道：“……就如集市中購置商品時，總免不了有人貪圖些小便宜，非與攤販拉些家長里短，套套近乎，如此伎倆，下官少時已是見慣……區(qū)區(qū)幾句另有圖謀的‘欣賞’，何及官家多年來待我深厚情誼之萬一？只要不是叫惡鬼迷了心竅，但凡懂得些許是非的，都不過是表面上陪著熱絡，對彼此心思，皆是心知肚明?！?/br>
“正是如此！”

剛還義憤填膺的趙禎，一下就被小夫子的話給安撫住了。

他雖還有些不快活，但哼哼幾聲后，也就沒再糾結(jié)居心叵測的唃廝啰強留陸辭之事。

“如此足見，唃廝啰此人詭計多端，狡詐多疑，”陸辭接下來的話，就讓小皇帝剛掛回臉上的笑一下垮了下來：“而盟約不過初定，后續(xù)出使，所涉事宜甚多……若官家不嫌，我愿領(lǐng)此職事，雨季一過，便再次前往?！?/br>
陸辭這回所奉的差使，早在那份條件優(yōu)厚的盟書傳回時，就已讓百官們看出，這事辦得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漂亮了。

然而真正讓朝中對他贊不絕口的原因，還是他們要么畏懼路途遙遠艱苦、要么忌憚那位心機深沉、隱忍多詐的吐蕃贊普……

再要么，便是自認不如陸辭能說會道，那與其被人拿著與之對比、徹底被比下去，倒不如把這塊燙手山芋，徹底交到‘能人’手里。

陸辭也料到，哪怕自己這會兒不開口，之后絕對多的是見了使團今日‘慘狀’而心有余悸的人，主動大力推薦他重任使節(jié)，再去吐蕃做后續(xù)交涉。

但趙禎卻是千般萬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