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的飯菜，顯然周玉臣已經(jīng)回來了一趟，吃了點東西又走了。

他去洗了個澡，在和平時期他是個再注重儀表不過的人，但這些天，身上都有味道了。

洗過澡吃過晚餐，莊晏往枕頭上一靠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卻聽見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睜開眼，周玉臣正在床前，輕輕地將軍裝的紐扣解開，低頭看他：“把你吵醒了？”

事實上并不是聲音把他喚醒，他和周玉臣是結合的哨兵向?qū)В瑢Ρ舜说目拷浅Ｃ翡J。

莊晏“唔”了一聲，隨手把壁燈打開，看著周玉臣，即便是周玉臣，數(shù)日不停的戰(zhàn)斗和指揮，也會顯露一絲疲態(tài)，這一面他不會讓他的部下和士兵看到，在莊晏面前卻無須保留。

看著莊晏，周玉臣眼中生出暖意，脫了外套躺下來，莊晏順著他的手臂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兩人靠在一起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莊晏道：“我把俘虜?shù)臄?shù)據(jù)，和之前你給我的研究所的資料對比過，匹配程度高過百分之八十。”

“哦？”周玉臣語氣雖是反問，卻沒有顯露出驚訝，他早預料到這一戰(zhàn)不會順利，只是預料得到，不代表問題就不棘手了。

研究所的背后是蘭頓家族，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研究出來的極化方案，被用在了聯(lián)邦的士兵身上。

這是叛國?，F(xiàn)在明白境況的人都不會再懷疑了。這場戰(zhàn)爭，是蘭頓與敵人作的一個交易，蘭頓許以好處，讓聯(lián)邦人在這個皇帝病危的關鍵時刻進攻，令即將繼位的愛德華王儲腹背受敵，分身乏術。

莊晏這幾天連續(xù)觀測俘虜?shù)纳眢w數(shù)據(jù)，期望能找到這個方案的弱點，壓制住這一支特殊部隊。——他篤定這個方案必然是有弱點的，只是他需要更多樣本、以及時間。

而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想到這里，莊晏的思緒又不禁沉浸到那些數(shù)據(jù)資料之中，回過神來時，卻見周玉臣正用手指撫摸著他眉心的褶皺。

“今天霍夫斯塔跟我聊到他的兒子?！?/br>
“嗯？”莊晏一怔。

霍夫斯塔是喬伊的哨兵，夫夫倆結合很多年了，有個六歲的兒子，莊晏曾經(jīng)在喬伊的通訊儀上看到過。

“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么？”周玉臣道，“一個家庭?！?/br>
莊晏看著他道：“你呢？”曾經(jīng)他期望著一個家庭，但是跟眼前這個人在一起之后，不知不覺中，他已經(jīng)滿足于眼下的生活，哪怕是此時此刻，他們都在為戰(zhàn)爭徹夜不眠。

“我？”周玉臣笑著翻過身，抱著莊晏，把頭埋在他肩膀，懶懶道，“唔……想到家里有個小東西之后，你的注意力要被分走，咱們也沒有二人空間了，我覺得咱們還可以享受幾年?！?/br>
莊晏伸過手抱著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一笑，他眉間的皺褶舒展開了，周玉臣看著，湊過來吻他。

兩人繾綣了一會兒，有點蠢蠢欲動，但又著實太疲憊，于是吻過后又靠在一起，話題又回到哨兵極化和聯(lián)邦人上，說了一會兒話，便相擁睡去。

不到四個小時，莊晏被尖銳的警鈴吵醒。

他坐起身來，周玉臣已經(jīng)著裝完畢，對他道：“秦松的艦隊回來了?！?/br>
莊晏心中一凜，爬起來匆匆穿衣道：“他不是去駐守尤里星了嗎？”

答案不言自明。

莊晏快步走在通往控制中心的長廊上——秦松戰(zhàn)敗，尤里星被聯(lián)邦人攻下，那么尤里星附近的谷神星……

八年前，他和阿旭在茫茫的雪夜里分開，少年駕駛機甲的身影被掩蓋在大雪之中，那之后的半年，他帶著搜救隊在谷神星連綿的雪山中尋找，最后他放棄了。并不是因為相信阿旭已經(jīng)死了，而是心底保留著一點卑微的念想——只要見不到阿旭的尸體，在他心底最深處，阿旭似乎還在某個地方活著。

盡管理智告訴他這只是一個妄想，可是莊晏愿意，愿意帶著這個念想一直活下去。

他推開控制中心的門，偌大的里面已經(jīng)忙成了一團，喬伊正和兩個副手站在來來往往的向?qū)Ш歪t(yī)療兵之中，見他進來，一名副手立刻報告道：“傷員三百多人，已經(jīng)分級送往各個修復艙?！?/br>
莊晏和喬伊走進總控制室，修復艙不僅能夠幫助受傷的哨兵修復rou體創(chuàng)傷、隔絕精神刺激，還能迅速檢測出哨兵的各項數(shù)據(jù)，供向?qū)兎治觥?/br>
控制室里，環(huán)成一個半圓的光幕正迅速集成眼下這批傷員的各項數(shù)據(jù)信息，數(shù)據(jù)在光幕飛快地滾動。

莊晏一邊瀏覽上面的數(shù)據(jù)，一邊問道：“秦少將的人回來了多少？”

“八千人的艦隊，只回來了八百人不到?！?/br>
與此同時，在母艦前端的指揮中心的臨時會議，同樣在討論這個問題。

秦松頭發(fā)凌亂，神情疲憊，臉上還有幾絲劃傷的血跡，軍服已經(jīng)破破爛爛，軍帽被端在手臂上，向周玉臣道：“屬下駐守不力，愿意承擔一切刑罰。”

“這不是刑罰的問題，秦少將！”軍官中有人厲聲道，“這八千人是第二集團軍的精銳，你本應死守住尤里星！”

秦松不作辯解，指揮中心一時靜得可怕，唯有那軍官的回聲，所有人都知道失去尤里星的嚴重性，一旦聯(lián)邦軍隊修好了尤里星的那個大型躍遷站，隨時可以派遣大批軍隊出現(xiàn)在第二集團軍的側腹，對其進行致命打擊。

周玉臣在上首，臉上瞧不出喜怒，站起身來：“秦少將剛剛回歸，責罰的事等到之后再說，現(xiàn)在的要務是如何切斷聯(lián)邦人往這里來的路。”

他又看向秦松：“秦少將，你辛苦了，先去休息片刻吧。”

秦松行了個軍禮，退了下去。他走出指揮中心的瞬間，指揮室登時沸騰了起來，只是一切聲響，都隔絕在了他身后的門內(nèi)。

總觀察室里，莊晏動手在三百多名傷員的身體信息中調(diào)取了十多個人的數(shù)據(jù)，懸浮在光幕上。

旁邊副官道：“還好傷員雖然多，但都是輕彩號，否則我們真的分配不出向?qū)碚疹櫫??！?/br>
莊晏卻仿佛聽不到一樣，盯著滾滿數(shù)據(jù)的光幕，眉頭漸漸緊皺。他伸出手選中了一名哨兵的數(shù)據(jù)塊，這名哨兵半個小時前被送入修復艙，現(xiàn)在修復得差不多了，修復艙即將打開。

數(shù)據(jù)旁邊是觀察室的影像，影像中，一名向?qū)б呀?jīng)在觀察室內(nèi)等候，等到修復艙完成工作打開屏障后，就上前為該哨兵做精神疏導。

然而就在修復艙即將打開時，莊晏忽然抓過控制臺上的麥克風喊道：“緊急通知，緊急通知！所有觀察員，現(xiàn)在關閉自動修復程序，鎖死艙門！重復一遍，關閉修復程序，鎖死艙門！”

他的警告畢竟太遲了。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影像中預備開啟的修復艙艙門已經(jīng)被人從內(nèi)部破開！一個人影一躍而起，撲向了修復艙邊的向?q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