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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寬敞屋子了。李同文想也沒想就先挑了閣樓,還說什么閣樓好,站得高看得遠,他是司令部最大的官,就得在最高處。沈子焉一聽就知道他又在胡咧咧,擺明了是覺得閣樓狹小得和老鼠窩一樣,腿腳都張不開,寧愿委屈自己,也不要委屈了他沈子焉??缮蜃友梢策@么想的,就敞開了戳穿他。李同文指鹿為馬的本事真是不小,竟說,伸不直倒沒什么關(guān)系,橫豎他長得高,再變矮點親起沈子焉方便。一句話噎得沈子焉云里霧里的,迷迷糊糊地就被送進了二樓房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人打著梆子,一慢一快,連打三次,砸得“聽令桄榔”響。這是今天夜里的第一更,比平時好像晚了點。閣樓地板縫里翻上來一股潮味,沈子焉在窗戶上支棱起一根檀香木棍通通風(fēng)。上海宵禁已經(jīng)廢除好多年了,像是蓄了好久的水終于放了閘。一開始的時候亂哄哄的,蛇蟲八腳都在街上亂晃,惹了不少事。李同文上任之后,抓了好幾個jianyin擄掠的公開處刑,為的就是殺雞儆猴,后來倒還真的安生了。“同文,我去給你買完餛飩吧,晚上一口沒吃要落下胃病的?!睒窍吗Q飩鋪老板穿著白花花的背心,上面拉著領(lǐng)口通氣,大咧咧地露出蕩下來的胸脯,下面一把蒲扇藏在衣服里頭晃來晃去。“我去吧?!崩钔膹囊欢盐募锾痤^,想起來沈子焉也沒吃過飯。“要死嘞,要落雨咯,打烊咯?!毙±习逑袷锹犚娏怂麄儍蓚€人說話,急急忙忙地收掉散落在青石板上木板凳,大聲嚷嚷,“變天咯,黃梅天要來咯?!?/br>“好了,這下誰也不用去了。”沈子焉笑著搖搖頭,收掉了檀香木棍,窗戶“啪”地一聲干脆利落地合上了。“子焉,你去派兩個人可靠點的在零點之前把報社的信息交過來?!?/br>李同文辦起正事的時候還是人五人六的,他側(cè)影被夜燈照得忽明忽暗,萬寶龍銀白色的筆尖涓涓吐出黛藍色的流水。沈子焉一直覺得鋼筆筆尖應(yīng)該是霜色的,冰涼冰涼的不如毛錐來的有人情味。但李同文是粗人,十六歲學(xué)堂沒念完就去當(dāng)了兵,用不好文人墨客sao姿弄首的情懷物件,硬毫沒寫上幾個字全絞擰在一塊,小楷寫成鬼畫符,軟毫更是談不上了,一點點在宣紙上,暈開一朵朵墨色的花來,題字成了作畫。他干脆言簡意賅地兩手一攤,要來洋人的筆墨,方便。沒想到,李同文鋼筆用得挺順手,寫出來的字剛勁大氣,透著股大漠孤煙直的豪情萬丈。沈子焉看他看得癡了,好久才回過神,“嗯,曉得了?!豹q豫著又開了口,“擔(dān)心王秋生背地里做手腳?怎么還多此一舉地讓他去再查一次?”李同文搓了把臉,抻著腿伸了個懶腰,“哐當(dāng)”手砸在懸梁上,李同文罵罵咧咧地甩著手,齜牙咧嘴地抽著氣說,“王秋生是個蠢木膽子還小,背后撐腰的還不是王家?王家以前在上海每個行當(dāng)里都伸了點手,但就是因為處處都要沾點腥,開枝散葉太多,不夠精,才軟肋多。也不知道王家最近勾上了誰,膽子大了給我下套,正好借這個機會,往前探探。”沈子焉彎著腰從櫥柜里拿了瓶跌打酒,倒在手心里搓熱,輕柔地揩在李同文落紅的手背上,“敢情拿王秋生當(dāng)槍使?萬一背后是上頭那位呢?到時候該怎么辦?”李同文捏了捏眉心,“船到橋頭自然直,畢竟我不是人家大將軍的‘親兒子’。”沈子焉想替他撫平眉頭的皺紋,卻被拽住了手腕,腳上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李同文大腿上。“噯,誰家的小豬落在我腿上了?”李同文剛冒出點頭的青胡茬蹭在沈子焉臉上,癢兮兮的。他手不規(guī)矩地揉在沈子焉臀上,“怎么那么甜?。苦??”沈子焉羞答答地佯裝推開他:“哪里來的甜,明明就是苦藥味,你鼻子壞掉了?!?/br>“小騙子。”李同文眼含秋波,嗅著他的手心,“甜死了,洋鬼子喝的香檳都沒你甜?!?/br>“哦,那你聞跌打酒去好嘞?!鄙蜃友傻紫鹿粗耐?,但嘴里就是要端著副油鹽不進的曖昧樣。調(diào)情旨在淺嘗輒止,才能讓人意猶未盡吃到骨子里。這道理沈子焉懂,李同文更懂。“那我去了?!闭f著就拿過桌上的跌打酒。沈子焉嗤嗤地笑了,“傻子,你還真去啊?!?/br>“那你讓我聞聞你甜不甜?!睕]等沈子焉說話,就讓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正對著自己。靈巧地解開沈子焉內(nèi)襯上的兩顆紐扣,露出蜜色胸膛,雕玉似地埋頭輕啄,在精致的鎖骨上留下兩個對稱的茜色蜜桃。沈子焉輕呼出口,李同文扶在腰上的手一緊,炙熱地呼吸撲在沈子焉耳畔,說:“甜齁了”“哐哐哐”門外不合時宜地傳來敲門聲,“副官,在嗎,您找我什么事?”沈副官長腿一跨,邊扣扣子邊慌里慌張地從李同文腿上站了起來,“砰”腦袋還撞在了天花板上。李同文心疼地揉著他的腦袋,火氣很大地沖門外說,“沈副官忙著呢?!?/br>“亂講,叫人聽了去以為我們在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沈子焉嗔視他,正了正領(lǐng)子,敞開了辦公室的門,召來下屬,讓他去把報社和大學(xué)生的地址都查過來。“你什么時候吩咐的?”李同文也沒見他出過辦公室門,實在有點不解。“剛進門就吩咐好了?!?/br>“噢,那你是故意問我為什么我讓王秋生去查的?”李同文拍了下沈子焉,臀rou抖抖霍霍地蕩。“我是看看你腦袋還靈不靈光,人都說死于安樂,怕你位高權(quán)重坐久了腦子生銹了?!鄙蜃友晒粗牟弊?,“給你下碗面去?!?/br>沈子焉再上來的時候端了兩碗陽春面,擺在小桌子上,邊擺筷子邊說,“一把細面,半碗高湯,兩顆杭白菜,吃了就能長長久久?!?/br>“哪來的歪理,不吃我也和你長長久久的。”李同文看了看兩碗面,把面前的推給他,“喏,你吃這碗?!?/br>“廚房里就一個蛋了,專門給你窩的?!鄙蜃友捎职淹胪屏嘶厝ァ?/br>“叫你吃你就吃,再叫值夜的去買,夜班費發(fā)著是讓換個舒坦地方睡覺的啊。”李同文一筷子把蛋揀到他碗里。“大晚上的哪里還有鋪子買雞蛋的?!?/br>“敲門敲起來,李太太要吃還能不給?!?/br>李同文嚇唬嚇唬他的,沈子焉心腸好,斷斷不會讓他做這樣的事。“人家賺點辛苦銅鈿不容易,我吃就好了?!鄙蜃友晒槐粐樀搅?,乖乖地把雞蛋吃了。吃完,兩個人又各自做回了自己的事情。“平安無事!平安無事!”一慢兩快的銅鑼聲響破了寂靜的夜,還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