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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錢好像沒有誠意,便把師母腌的武昌魚也帶上應(yīng)急,等日后安穩(wěn)下來再好生答謝。很快到了趙萬鈞住處,沈惜言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暗花馬褂,頭戴瓜皮小帽,神情頗有些傲慢神氣。“您找九爺?”“對,我找他有急事?!?/br>“今兒香園有青鳶公子的戲,九爺捧場去了。”正文第7章趙九爺,何許人也?趙大司令的獨子,年輕的少帥,和他老子一塊兒握了一個城的兵權(quán)。那是他為人敬畏的本源,也是無人能及的魅力。可偏偏沈大少初來乍到,不通曉這些,只記得趙萬鈞被那群保衛(wèi)員巴結(jié)抬舉時的場面。沈惜言到香園的時候,臺上的戲唱了一半,眼前已然是一片衣冠滿座的盛況。有錢的爺坐在里頭享受,平頭百姓就端個馬扎在外邊聽,隨意走上兩步,都能踩中一腳嘎嘣嘎嘣的瓜子皮。茶樓售票伙計端了個裝錢的盒子上來,笑臉相迎道:“一個大洋,您請吧?!?/br>“一個大洋?站這里聽?”沈惜言大吃一驚,雖說他從來不缺錢花,但蹲外邊看場戲要價一個大洋,他還是頭一回聽聞,簡直比百老匯的大型歌劇還貴。一旁嗑瓜子兒的戲迷道:“喲,瞧您就是生客,往里坐還得花更多呢,想聽青鳶公子的戲,您就甭在乎這點兒錢財了。”沈惜言交了錢,主動跟旁邊的人聊了幾句,方知原來這個青鳶公子是北平大受歡迎的名伶,多少人為了聽他一場戲,從天沒亮就開始排隊搶票,只為了占個好些的位置。沈惜言問他:“這位大哥,你可知趙長官趙九爺坐在哪里?”“九爺是青鳶公子的貴客,有專門的座位?!?/br>那人指了個方向,沈惜言便順著往上看去,在黑壓壓的人頭盡處一眼望見了一座帶珠簾的雅閣,趙萬鈞正端坐其中。九爺是側(cè)對沈惜言的,從沈惜言的方向,正好可以瞧見九爺盯著臺上虞姬入神的模樣,那溫和下來的眉眼神情,定是喜愛的不得了才會有的樣子。四方悲歌起兮,虞姬為項王徐徐舞動鴛鴦劍,底下掌聲雷響,一片喝彩,趙萬鈞也跟著拍了兩下巴掌,可若是細(xì)看就能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其實壓根不在那曼妙的虞姬身上,而是在戲臺的某個虛空的點上,他面前的瓜果茶水也完全沒動過。是趙九爺百聽不厭的心頭好,再由青鳶這個名角兒唱出來,本該是醉人的,然而今日這場戲,他卻實在聽得心不在焉。他昨晚回家,半宿都在想那個白天搭救的人,這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情形倒是和沈惜言不謀而合了。只不過沈惜言想的是九爺?shù)哪苣秃蜋?quán)勢,而九爺?shù)胗浀氖巧蛳а赃@個人。要說他趙萬鈞手下救過的人,往少了說也能從他宅邸排到護(hù)城河去,可唯獨這金陵來的小家伙在他心中扎了根。那鵪鶉般無助的身影、驚慌的眼神,總是反反復(fù)復(fù)在他心頭浮現(xiàn),還有那隱約溢出的、從他鼻尖縈繞至心間的芬芳。九爺頭一回覺得,花香附在一個男人身上竟比涂脂抹粉的女人更合適。而最讓他難以忘懷的,是沈惜言精瘦的腰,那么細(xì),那么軟,他只需一只手臂就能完全撈進(jìn)懷里,甚至還能感受出布料下的微顫,哆哆嗦嗦地,一路顫到他心坎里去。他想命人立刻去把小鵪鶉帶到他面前來,他要親自瞧瞧那布片下的皮膚究竟是怎樣在顫動,怎會有如此大的威力……最后,他只是翻身下床,站在窗邊點了根煙。想他這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十幾載,心系戎馬,向來只醉臥沙場,從不沾染色欲,他以前還不知道,原來就這么平白無故地想一個人也能想出火來。“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戲臺上,虞姬已然揮劍自刎,楚霸王悲痛欲絕,眾人唏噓扼腕。有錢的戲迷掏出銀元首飾扔上臺,更有梨花帶雨的闊太太,抱著珠寶盒一件一件往虞姬身邊砸。臺上臺下,霎時一片叮鈴哐啷金銀作響。戲是好戲,人是美人,可沈惜言愣是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他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好不容易才挨到謝幕。待戲迷們紛紛意猶未盡地開始離場,他便逆著人群往里走,一路被人推來擠去。不知誰踩了他一腳,踩得他齜牙咧嘴“哎喲”一聲,魂差點兒飛了。逆流而行絕非易事,況且這茶樓的大門也不算寬敞,他卯足了勁兒接著擠,又被狠踩了好幾下,腳趾頭都恨不得被碾腫了,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呼痛出聲,轉(zhuǎn)眼就把要找的人給看丟了。九爺?shù)淖簧?,已是空空如也?/br>沈惜言心里一涼,四下張望,哪里還有趙萬鈞半點兒影子。沈惜言懊惱不已,他原本是怕打攪了趙萬鈞的雅興才沒有直接進(jìn)去的,早知如此,就不該等這出戲唱完!好不容易才找見的人,這下又不知該上哪兒去尋了,那箱子多耽擱一秒鐘,就多一分拿不回來的風(fēng)險,預(yù)想到年事已高的奶奶問起項鏈時的情景,沈惜言頓時急火攻心,氣得跺腳,整個人呆愣地杵在那兒。人聲鼎沸,擦耳即過。恍惚間,他被人粗蠻地推著往后退了好幾步,一個踉蹌就絆在了坎上,身體也頓時失了平衡向后摔去,就在他以為屁股絕對要開花的當(dāng)口兒,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肓艘粋€熟悉的懷抱。“找人?”身后響起低沉醇厚的聲音。沈惜言渾身一震,猛然回頭,在看清身后那人之后,他險些喜極而泣。他一把攥住趙九爺軍裝前襟,高聲道:“原來你沒走呀!”“我沒走?!?/br>沈惜言沒頭沒尾的話和眼中閃爍的激動讓九爺一時拿不準(zhǔn)意思,只好順了沈惜言的話往下回答,不過他看著胸口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心情倒是大好了起來。他方才正托班主送賞錢給青鳶,一打眼就看到個人群中被撞得東倒西歪的小身影,再仔細(xì)一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