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悵然若失。劉蟬亦默了一瞬。他的本意不是去提沈氏的傷心事。劉蟬的手指不停地叩擊著座位的扶手。座位扶手上略有些粗糙凹凸的觸感,這實木之感順著劉蟬的指腹漫了上來,好像劉蟬的指尖落在了誰坑包不平的心上。“我有時夜半難眠,總是聽你在庭院里吊嗓子?!眲⑾s岔開話題說。“你唱的地方話我不甚清楚,不過挺好聽就是了?!彼f,“我一直都還想問你,你老是唱的那話是什么意思。”沈氏抿了下嘴,她的神色飄忽起來。她望著不遠處庭院里那處窄窄的小河,臉上總是馨甜的笑容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隨著她的視線,她的思緒一塊遠去。戲臺上的戲還在唱著,此時劇情已到了高潮,小生被冤枉,即將被發(fā)配邊疆,大喊惡人當?shù)溃n天不公?;ǖ┰谝慌园О?,甩起長袖,掩面而泣。一時間戲臺上唱起了悲離。“那話的意思是——”沈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與劉蟬對視。她對著劉蟬,仰月唇努力地重新綻出笑。劉蟬聽見沈氏輕聲說,“小河依依,故鄉(xiāng)遙遙,不可期……”立春(五)二十六.劉蟬自四夫人沈氏那兒回來,傅芝鐘便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低沉。盡管劉蟬在盡力壓制,他在傅芝鐘面前,仍舊若無其事地笑著,信手拈來些趣事同傅芝鐘說道,但傅芝鐘畢竟是熟悉劉蟬的。“小蟬,為何我觀你心緒不寧?”傅芝鐘伸手搭在自己眼前,劉蟬提壺添茶的白手上,“發(fā)生了甚?”傅芝鐘抬眼問劉蟬。劉蟬愣了一下,他姣好艷韻的臉上難得露出些懵懂。“……傅爺為何這樣說?”劉蟬輕輕放下手里的紫砂茶壺。“你心神不寧時,與我說話總不愿看著我,而是盯著地下的位置?!备抵ョ娬f,“這么些年一貫如此?!?/br>劉蟬錯愕地抬起眼。而當劉蟬做了抬眼這一動作,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似乎確實是如此。“我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些……”劉蟬意識到自己的小動作,忍俊不禁,“還是傅爺了解我些?!?/br>傅芝鐘掃了劉蟬一眼,又轉(zhuǎn)頭望向陽臺外,神色寡淡。此時晚膳后,傅芝鐘與劉蟬兩廂坐在陽臺上,正沏茶解膩。天色還沒沉醉,而是在暮與夜之間。天空泛紫,大片大片的云在天幕里悠悠。傅芝鐘和劉蟬眺望出去,便能看見主樓下整個傅府的光景。“我其實亦未想什么。”劉蟬說著,低頭掀開茶杯的杯蓋。他的手指纖修,撫上茶蓋時,小指與無名指微翹,像一朵白玉蘭。杯中的茶水清透,一方小小的茶水上,全印著遼闊的天空。傅芝鐘看向劉蟬,嗯了一聲,示意劉蟬繼續(xù)說。劉蟬也望向傅芝鐘,他笑了笑接著道,“今日去拜訪四夫人的時候,和她聊了幾句?!?/br>劉蟬并不隱瞞,“……聊著聊著,說起了一些有關(guān)她故鄉(xiāng)的事兒,我心里不知怎么總有股悵然之意?!?/br>傅芝鐘聞言,沉默少頃。他不言,劉蟬自然也不語。他們二人轉(zhuǎn)而又看向陽臺外。劉蟬微微低頭,看著主樓下沉靜的傅府,在枝椏與灌木間,偶爾能看見幾個丫鬟仆役匆匆穿梭。而傅芝鐘放眼望去,他著眼于傅府上沉沉的天空。“你亦知曉,沈氏是當年南國東小境送上來的?!表汈е?,傅芝鐘開口。劉蟬點頭,這他是知道的。傅芝鐘二十有九那年,是他撥地重起最為關(guān)鍵的時候。時人有想結(jié)緣于他,也有想試探于他的,同年便是兩邊的勢力送來了四夫人沈氏,與五夫人林氏。那兩勢力本意是想看傅芝鐘會選哪一位夫人。卻沒想到,傅芝鐘什么態(tài)度也沒表示,直接按著先后的順序,把沈氏與林氏都丟進了傅府。劉蟬面色恬靜,他柳葉眼中的光華流轉(zhuǎn)。劉蟬對四夫人的來歷沒什么吃味,或者說這傅府里沒有哪一個人,能讓劉蟬吃味。“沈氏當初被南國東小境稱作是第一小花旦,因其容貌和聲嗓頗受人追捧?!备抵ョ娬Z調(diào)平平道。他這樣說,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姨太太,也不像是在說與自己做過夫妻的女人。倒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一個話本里蒼白而又遙遠的角色。“東小境里便有人對她起了心思,想將她呈上試探我,”傅芝鐘說,“那群人便給沈氏出身的梨園下了套?!?/br>“哦?”劉蟬挑了挑眉,他倒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下了套?”傅芝鐘頷首,他面目冷淡,“強取豪奪是謂贓物,心甘情愿才是禮物?!?/br>“那是下了什么套?”劉蟬問。傅芝鐘答道,“東小境的人誘使那梨園當家獨子,也便是沈氏師傅的獨子去賭博。先拿了些甜頭迷住他。后此子賭性一發(fā)不可收拾,便鬼迷心竅,押上了自己的腿。其父知曉后,為幫其子還債,挪用了梨園的公款,致使梨園的月錢無法發(fā)下?!?/br>“這樣挪用了三次,梨園中的人便紛紛罷工,吵鬧不休?!备抵ョ娬f,“而梨園當家的獨子還有債未償還,走投無路之下,沈氏便將自己賣與東小境的大家,以換錢財還其師傅獨子的賭債,以及填補梨園的公錢。”劉蟬聽著,搖搖頭說道,“又是這些腌臜的手段?!?/br>他自紅燈籠院子里出身,打小就見慣里這些臟事、丑事、惡事,聽傅芝鐘說沈氏的過去,劉蟬倒也不驚奇。“那傅爺可知四太太進門了,那處梨園如何?”劉蟬問。傅芝鐘漠然道,“我無甚么關(guān)注。只是由下屬稟告,她的師傅因郁郁當年便去了。那梨園落在獨子身上,不過大半年,就敗個干凈,人走茶涼了罷。”劉蟬聽聞,心想,果真是如沈氏自己所說那樣——‘死的死,散的散’劉蟬算是了解沈氏的,在他眼里,沈氏是個脾性好好的,她本質(zhì)上還是個柔軟爛漫的人。當初沈氏將自己賣出個好價錢時,想的一定是甚么‘是不是只要有那么一筆錢,梨園就能回歸從前’。只可惜這人心要分要離,是那么一筆錢挽不回的。劉蟬嘆了口氣,也說不出什么。人的命就是如此,有時花團錦簇一樣熱鬧非凡,有時枯枝敗葉一樣寂寞凋零。不過劉蟬轉(zhuǎn)念又想,這世上的人不都各有各的苦嗎,又哪來多的心思去掛念唏噓別人。劉蟬抿了口茶,神色緩緩恢復如初。他轉(zhuǎn)而問傅芝鐘,“不過,傅爺怎知曉四太太知曉得如此清楚?”劉蟬狀似無意地嗔道,“我還以為傅爺是不關(guān)注這些的?!?/br>傅芝鐘頭也不抬,“總歸是送來的,底細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