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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輕陌點頭,一派老實人從不多言的模樣。陶老爺?shù)?,“聽聞先生有神乎其神的算卦本領(lǐng),我們做生意的,都講究風水算術(shù),向來愿意聽先生的忠言。”輕陌心里直打鼓,草草謙虛了兩句。“今日請先生來,一是想算一算我與夫人的來世,二是關(guān)于我那一直不曾相認的大兒子。”陶老爺抿了口茶,“都說家丑不外傳,怕是要讓你看笑話了。”在桌子的遮掩下,輕陌的手指緊緊攥著衣擺,心跳響在他的耳邊,砰砰砰,像是十七歲那年坐著馬車從常州重回蘇州,路途中顛簸不已,把車廂里一麻袋蘋果顛散了,一個一個圓滾滾的砸在車板上的聲音。他問周姨,“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待在常州?!?/br>周姨握著他的手,似是十分感慨,“一定是老爺想明白了,一定是老爺還惦念著你,畢竟...畢竟...”輕陌疑惑,“畢竟如何?”“畢竟,你也是長大了,再有兩年就要行弱冠之禮?!敝芤涕L吁短嘆,用手巾擦了一個蘋果遞給輕陌,“說起來,咱們老爺是虧欠你的?!?/br>最后那句話喃喃的太含糊,輕陌咬著蘋果,想了想,沒再追問下去,他滿心歡喜,只盼著又能和陶澄相見。卻不想漫漫長路跋涉歸來,見到的卻是喬二奶奶,端著一張溫柔的臉面說出寒冰一般的話語,讓周姨如遭雷擊,讓輕陌成為傭人的傭人。不要是真的。輕陌想,他抬起眼望著陶老爺,胸腔里一陣陣震顫,若是要仔細回憶,是真的能憶起許多細枝末節(jié),周姨的無奈,喬二奶奶的厭惡,丫鬟們的閑言碎語,還有陶老爺對他的特殊。輕陌咽下一口,他聽見自己硬邦邦的聲音,“您說?!?/br>沉默了小片刻,陶老爺才繼續(xù)道,“這個青樓院開了有好幾十年了,我年輕時就去過,那時不比現(xiàn)在繁華,還只是個七八層的小樓。”倏然聽聞一聲笑嘆,陶老爺向輕陌舉了舉茶杯,“陳年舊事了,擱在心里一直沒處說,或許與先生算術(shù)不相關(guān),你就當故事聽一聽罷?!?/br>輕陌仍繃緊著精神,趕忙回敬,他道,“無礙,您只管隨心所欲?!?/br>他順著茶水稍稍撫平了心驚,好歹沒有泌出汗水,他又往窗邊靠了靠,準備無論聽見了什么樣荒唐的故事都要穩(wěn)住面上的平靜。“娶了華葶,就是這青樓院當時的花魁,鬧得滿城風雨,我沒讓人多言她口舌,娶親辦得風風光光,可惜她...好日子沒享受到一年半載,生產(chǎn)時沒能挺過去,只留給我一個孩子。”陶老爺嘆息一聲,“閉月羞花,可惜命比紙薄。華葶躺在產(chǎn)房里,也顧不上干凈不干凈,我跪在床邊守著她,那副場景...半個身子都浸在血里,從床邊流到地上,她臉色蒼白,身體冰涼的已經(jīng)不像個活人...”又是小半晌,輕陌稍稍抬眼,看到陶老爺閉著眼,嘴唇哆嗦,一張臉微微抽搐,似是在忍耐極大的痛楚。“華葶說,她在青樓院里有一個結(jié)拜的好meimei,她放心不下,讓我娶回來,既能替她陪伴我,也能讓她黃泉下放心?!?/br>輕陌很想追問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事情,堪堪忍住了,只道,“您答應(yīng)了。”“我答應(yīng)了,一年之后鸞膠再續(xù),就是當今的喬二奶奶,不知先生可曾聽聞?”“嗯,陶府富甲一方,有賢內(nèi)助主持家長里短,都知道陶老爺您有一位喬二奶奶?!?/br>陶老爺卻苦笑著搖搖頭,“不說多么喜愛二夫人,自華葶一去,當時任誰也入不了眼,都一樣...她一直怨恨我沒有給她像華葶一樣排場的親事,只潦草幾匹馬車,讓她每一回爭吵時都能拿出來嘶吼,實在頭疼。”“她進門時,輕陌才一歲?!?/br>陡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輕陌一下子捉緊大腿,胸腔震動的快要碎裂,他只敢垂著眼眸,生怕眼睛混雜的情緒被陶老爺看去而心生疑惑。看來再不想承認的事情,終是變作事實。他有些惶然,一時間只能想到陶澄。陶澄他知道么?輕陌失神了幾瞬,又想起可笑的事情,就剛剛不久前,花魁還詢問他姓,他毫不客氣的就報上了陶澄的“陶”,自問不知喚過這人多少回“相公”,不算胡謅。轉(zhuǎn)瞬而來的荒唐悖德啊。陶老爺還不知道他這一番話就快擊潰對面的算命先生,自顧道,“輕陌就是我和華葶的孩子,可我卻見不得他,睹物思人,我本是沉浸在亡妻之痛中,多一眼都不愿看到那孩子。直到喬晴進門,她從奶娘手里接過輕陌,細細看了半晌后,她問,這就是她克死了她jiejie的孩子么?”“原來是她會一點看相的學問,她說那孩子面克父母,可又不敢多言,于是找了一位算命大師,那位先生證實了喬晴的說法,華葶就是被自己的孩子克死的,而我若是不離他遠些,待他越是長大,就越會奪我氣運,克我命數(shù)?!?/br>輕陌睜大了眼睛望著陶老爺,細微的發(fā)起抖來。一念之間,他想起陶澄在茶館里對陶澈的坦白,那會不會其實那位算命先生,早已被喬二奶奶收買了呢?輕陌終于找回聲音,他放下喝空的茶杯,用波瀾不驚的聲音問,“您將輕陌如何處置了?”陶老爺換了個姿勢,臉面沖著窗外,盛滿回憶的眼睛望著日頭漸漸西斜的天際。“大師說,不可重用,不可親密。但畢竟是華葶的孩子,我雖是對他無甚父子之情,只怨恨他害死了他的母親,可要說放任他自生自滅,那也絕對不可,于是便送給了他的奶娘去養(yǎng),住在傭人的偏院里?!?/br>輕陌不想再聽,他想快些離開這座雅間,片刻不留。他剛要開口就被陶老爺打斷,“送去之前,喬晴攔了一把,問了我一直忘記的事情,喪妻使得整個府上都郁郁寡歡,也沒人來提醒我給孩子取個名字,應(yīng)是都小心翼翼著。我道不可重用便是輕,不可親密便是陌,想來這二十多年,我能與那孩子有些關(guān)聯(lián)的,除了一身濃于水的血,也就剩下這么個名字?!?/br>這回捉緊了空隙,輕陌作勢抱胸,實則一手按在了心口,那里窒息一般的難受,他趕忙開口,“之前您說,一是想算與華葶夫人的來世緣分,二是輕陌...輕陌公子的...”陶老爺隨意揮了下手,“銀子不會少你,這么多年堆積在心里,熬成了苦水,今日容我倒一倒?!?/br>心愿未遂,輕陌恨不得起身就走,他眼下只想跳進湖水醒一醒腦子,怕是桌上的熏香叫他做了這么一場新奇大夢。輕陌長長的吸進一口氣,又慢慢吐出,有些想要笑,不知是苦笑還是嘲笑,臉上的面具傳來細微的瘙癢,平日里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癢癢,慣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