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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班了啊。明天什么安排訂好了嗎?”周平楠在電話里說。晏江何應道:“明天上午在醫(yī)院,下午休息。后天就跟著醫(yī)療隊下鄉(xiāng)了?!?/br>晏江何盯著前方,醫(yī)院的停車場這會兒挺靜的。黑漆漆,邊角擎著兩簇燈光,隔著擁擠的車輛,燈對燈,光對光。晏江何:“媽,我明天中午回去吃飯。”“行。正好明天周六,我跟你爸都在家。”周平楠答應,將電話掛了。晏江何打完電話,沉沉嘆出一口氣來。他跟張淙的事,必須跟周平楠和晏濤說。這種東西紙包不住火,早晚會露餡。等到時候漏了,指不定要燒得多翻天覆地,與其突然糟心,不如在火燒起來之前先自己潑一盆水,老實交代。這是客觀上。主觀上,晏江何也想說,更應該說。雖然很難,但他必須這么做。晏江何總覺得,談戀愛,但凡認真,偷偷摸摸就算可恥。躲一天過一天更是不負責任。尤其晏江何早就過了瞞家長搞地下戀的年紀。更甭提他在那個年紀時,也是光明正大牽云蕾的手帶回家。張淙又怎么不行了?張淙需要他更重視。張淙是晏江何三十而立之年,找到的人。相愛是兩個人的事,但愛情作為個體,終歸是獨立的。不管張淙如何心思,晏江何明白他自己——他沒奔風花雪月,沒奔流水桃花,他奔的是柴米油鹽,奔的是余生的日子,才轉過頭薅住了張淙。很多東西,是晏江何需要去承擔,需要給張淙的。何況張淙,他從小到大,鮮罕與溫暖相庇怙。晏江何怎么舍得?擁有這樣一個人,沒有多么驚心動魄,也不見得什么??菔癄€,死心塌地,摸不到高潮迭起,訴不出聲淚俱下,不至于。但晏江何想,旁人就罷了,如果不能名正言順地拽著他一起到最親的親人跟前,自己就太不是東西了。同樣的,受父母恩,卻朝父母千方百計瞞自己的真心,也該殺千刀。他要說出來。——這也是晏江何為什么編理由,短時間內(nèi)不想讓張淙回來的原因。晏江何開車回家,進衛(wèi)生間洗了個熱水澡,穿著松松垮垮的軟絨睡衣,全身冒著熱乎氣出來。晏江何將擦頭的毛巾扔去沙發(fā)背上掛著,又拿過茶幾上的手機,竟然直接給張淙發(fā)去了一個視頻請求。晏江何將手機的聲音調(diào)大,摸過一個杯子當依靠,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立好,又隨手撈起跟腳趾頭的晏美瞳,開始喂它化毛膏。手機視頻被接通,晏江何一邊喂貓一邊聽張淙說:“你怎么給我發(fā)視頻了?”“怎么?!标探紊旄觳?,將晏美瞳推一邊兒吃嘴。他扭過頭,“不樂意?”“沒。”張淙趕緊說,眼神瞬間直勾勾的。晏江何這一扭頭,脖子扯動,扭歪了衣領。亞麻色的V領睡衣軟塌塌地耷在他的肩頸,露出了大半截鎖骨來。“你這是什么表情?”晏江何有點無奈,只好先虧欠晏美瞳的貓嘴,將化毛膏放去桌上,轉身正對視頻,“我不是要下鄉(xiāng)了么,聽說村里信號不好,趁著還沒走,先跟你視個頻。”“嗯?!?/br>能看出來張淙坐在桌子邊上。晏江何瞅著張淙的眼神,越瞅越覺得不對勁,他皺了下眉,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晏江何頓了頓,伸手拉了一下衣領,張淙那對倒霉眼皮立刻顫悠了一下,他還小幅度抿了下嘴唇。晏江何被張淙這反應惹得頭皮刺撓。他一把撈過鍥而不舍扒拉他大腿的晏美瞳,抱著貓問張淙:“張淙淙,你行不行?你往哪兒看呢?”張淙努力著八風不動:“往哪看都是看你?!?/br>“日子長著呢。”“說得對?!标探尉裹c頭。他一張老臉里外沒羞,不害臊地順坡下驢,眉眼彎彎道,“看得對,應該看。真乖。”“......”張淙中套,唰得一下頭皮都燒了。晏美瞳這畜生上來陣貓頭靈光,或是自個兒閹了蛋不能貓道,見不得旁人膩味,非要打岔。它圓臉對上視頻,一雙美麗眼珠正面瞅見張淙,還沒等張淙張嘴,便立時要從晏江何懷里掙出去撲手機。晏江何只好一個大巴掌箍住貓臉,將晏美瞳往后扣倒。晏江何又掐著晏美瞳的脖梗,批評道:“你給我老實點?!?/br>晏美瞳大抵是思念張淙深刻,竟敢冒大不韙,伸長兩只前爪對著視頻隔空撥楞,貓嘴同時開始軟綿綿地跑調(diào)。晏江何:“......”張淙:“......”“你還是下去吧?!标探螣o比嫌棄地將晏美瞳扔地上,伸手從茶幾上拿起手機,起身往屋里走:“晏美瞳可能是想你了?!?/br>張淙笑了起來,還是盯著晏江何看,看著看著他突然皺了下眉。晏江何回屋栽進懶人沙發(fā),擎著手機看視頻,慷慨地撇出一只腳丫子,打發(fā)跟進來的晏美瞳,賞給畜生蹭著撒嬌。張淙問晏江何:“你頭發(fā)是不是沒吹干?”“......”晏江何下意識抬手擼了把頭發(fā),“這都能看出來?我都擦得差不多了?!?/br>晏江何的頭發(fā)理的不長,發(fā)絲略微偏硬,他洗完澡出來,已經(jīng)用毛巾禿嚕得大干,就剩些潮濕,從視頻上張淙應該看不出來。“看不出來也能猜出來?!睆堜日f,“剛才在客廳,我看見沙發(fā)背上搭著毛巾?!?/br>張淙:“你洗完澡,頭發(fā)擦完就習慣把毛巾扔沙發(fā)背上,我?guī)湍闶者^很多次了。”張淙幽幽地瞅著晏江何,有些無奈地說:“你別濕著頭發(fā)睡覺?!?/br>晏江何挑起眉梢,頗有別扭地摸了摸鼻梁:“哦?!?/br>他嘴皮子稍快地動喚:“我睡前就去吹了?!?/br>“嗯?!睆堜冗@才滿意。晏江何眼角忍不住抽抽。張淙才剛滿二十歲,怎么就細成這般德行了?想他二十歲的時候,還不夠跑風鬧妖,最多是琢磨著怎么玩花活逗美人一笑,什么時候惦記過心上人是否會濕頭發(fā)睡覺?晏江何突如其來栽入一陣心虛,竟將他的良知擠巴出來了。就聽晏江何問:“你在干什么呢?準備睡了沒有?”“沒?!睆堜壤蠈嵉?,“在畫畫,我手里有個活兒,想早點做完?!?/br>“......”晏江何盯著張淙看了會兒,“別做了,趕緊睡覺吧?!?/br>張淙只是笑了下,并沒有答應。晏江何嘆口氣:“別把自己逼那么緊,你還小呢。”他這話說完,張淙的表情很明顯就變了,眉頭又鎖了起來,這回鎖得很深。晏江何咂摸過味兒,大概明白了張淙不樂意聽哪里,趕緊補救道:“我的意思是,你現(xiàn)在不用考慮太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