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死了。

她的孩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到底是怎么過的??？！

“阿娘……”

李建成半跪在母親身前，握住母親一只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阿娘，莫哭?！?/br>
握住母親的手悄悄注入一點靈氣，慢慢修復(fù)著母親破敗的身體。

直到這時，李建成才悚然發(fā)覺，母親的身體已經(jīng)將近油盡燈枯了！

若非還有一個等他回來的執(zhí)念，在這些年的奔波下，母親恐怕就……

幸好，幸好，幸好來得及。

李建成穩(wěn)住聲線，一字一句道：“阿娘，大郎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竇氏并未察覺自己的身子爽利了些許，只含淚點頭，“好，好，我兒回來就好?！?/br>
李建成握緊竇氏的手，一雙同竇氏極為相似的桃花眼里，滿是溫軟的笑意：“阿娘且放寬心?！?/br>
李玄霸站在旁邊，摩挲著長兄送他的長命鎖，見母親情緒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輕聲喚道：“大哥?！?/br>
“大哥，你還記得我嗎？”

李建成彎彎眼：“玄霸?！?/br>
三弟的身體看起來好了很多，特地做的長命鎖，到底是改了他早夭的命。

李玄霸眼睛一亮，正要說話時，屋外傳來一道怒氣沖沖的聲音——

“李建成那小兔崽子呢？不是說回來了？！趕緊滾出來見他老子！”

這聲音…阿耶？！

李建成眼前一黑。

要完。

第124章故里草木不相忘（六）

“兔崽子你——”

李淵怒氣沖沖地進(jìn)來,顧及到妻子身體不好,下意識放輕了語調(diào)，然而即使是這樣,帶著幾分怒火的聲音，也在看到屋內(nèi)那個金衣白發(fā)的身影后戛然而止。

“大、郎？”

李淵瞳孔一縮，手微微抖了抖，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整理好了表情，這才不確定的喊道。

面前這個神姿高徹的青年,當(dāng)真是他那一去十四年不歸的長子？

李建成身體顫了顫，喚道：“阿耶?！?/br>
李淵凝神,這才從金衣青年溫潤的神態(tài)和同妻子足足有七分相似的眉眼,以及看到他時，心底泛出的親切感，確認(rèn)了這是李建成那小王八蛋。

“孩子剛回來，你吼他作甚？”

竇氏不滿丈夫的語氣,輕輕拍了拍李建成的手背：“大郎莫怕,阿娘在這。”

李建成哭笑不得，然而對面吹胡子瞪眼的是他爹,任他在外頭如何日天日地，也不免有幾分慫。

“我哪里吼他了？”

李淵呵呵,臭小子半點長進(jìn)沒有,在他老子跟前還跟以前打翻了他鐘愛的古物一樣低眉順眼,就知道躲他娘身后，然而……

“大郎既然回來了,便讓為父看看你這些年的長進(jìn)吧，讓你娘好生歇息。”

李淵上前，不管身邊幾個孩子都在，親自扶了竇氏躺回去，交待了一直在旁邊裝乖的李秀寧好生照看竇氏，便轉(zhuǎn)頭對李建成說道。

竇氏也確實乏了，也明白李建成剛回來，丈夫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真的責(zé)備他，便也隨他們?nèi)ァ?/br>
李淵瞪了旁邊乖乖站著的李世民李玄霸一眼，然后也不聽李建成的回答，負(fù)手走了出去。

李建成、李建成敢不聽話么？

他回頭瞅了瞅倆弟弟一meimei，meimei低頭照顧阿娘，倆弟弟回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李建成：……還有沒有兄弟愛了？

李世民/李玄霸：對不起大哥，老爹兇起來，我們也沒辦法。

李建成深吸了一口氣，大義凜然地跟上了老爹的步伐。

有什么可怕的，頂多被揍一頓嘛，又不是沒被揍過。

出乎意料，李淵并沒有帶他去校場，如他所說去試試身手，而是帶他來到了書房。

李建成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李淵，發(fā)現(xiàn)自己老爹的面上仍是黑漆漆的，趕忙撤開了眼神。

李淵坐在李建成對面，冷不丁道：“怎么，不敢看你老爹？”

李建成心下發(fā)苦，阿耶你這要他怎么回答？

李淵也不是要他的回答，只是捧著茶，幽幽道：“你可知你離開了多久?！?/br>
李建成乖巧答：“十四年?！?/br>
李淵道：“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李建成秒答：“很好，很不錯！”

半晌，沒有聽到李淵的聲音，李建成微微抬頭，發(fā)現(xiàn)李淵的怒火已經(jīng)明顯到了極致，他下意識繃緊了身子。果不其然——

“你說你過得好，好，既然這樣，你這十幾年，怎么半點消息都不曾傳回來？！?。磕阈∽邮且咸彀。?！”

李淵甩手把茶杯扔出去，李建成沒敢躲，然而茶杯卻是擦著他額角過去的，連里面的茶水都沒有灑出來一點兒。

李淵多少還是控制好了力道，沒有想過要真?zhèn)碎L子。

茶杯飛到李建成身后，破碎的聲音似乎加重了李淵的怒火。

接下來李淵的話，卻是讓李建成真的穩(wěn)不住心神。

“你這個樣子，這個樣子……你讓我們怎么相信，你過得好？”李淵的聲音里蘊含著深切的沉痛，他伸出手，似要去觸碰李建成的臉頰，卻頓住了。

李淵總有幾分恍惚，他們尋了十幾年的長子，真的回來了？還是，這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不然，他怎么覺得，他碰下去，眼前的長子就會像無數(shù)次夢里那般，轉(zhuǎn)瞬消失。

阿耶，是在害怕？

李建成從李淵有些顫抖的手，看出了這一點。

“阿耶?！?/br>
李建成伸手握住李淵的手，認(rèn)真道：“阿耶莫怕，大郎是真的回來了。”

他回來的這幾天，已經(jīng)重復(fù)了許多遍這句話，然而他并不覺得厭煩。

重復(fù)幾次都無所謂，只要能讓親人安心。

“阿耶，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手上的溫度是暖的，李淵目光落在李建成身上，卻像是一瞬間老了十歲一般，他彎下身子，痛苦道：“你才二十六歲啊!大郎，你這些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把自己磋磨成了這這幅模樣？”

“你還說，你、過、得、很、好？”

李淵看著眼前眉目清俊的青年，一雙瀲滟桃花眼簡直和妻子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蛇@一身高華若仙的氣度，卻縹緲得不似紅塵中人啊。

李淵沉痛地嘆了口氣，這是他第一個孩子，是他寄予厚望的長子。他在李建成身上傾注的心血，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后面的孩子的。

李建成肖似母親，自小便是個極為華彩的孩子，李淵無數(shù)次想象，他的長子長大之后，該是何等風(fēng)華無雙的模樣。

可他卻沒有看到孩子長大。

李淵永遠(yuǎn)記得他聽到長子失蹤后，如臨深淵的心情。他花了極大代價，派出了無數(shù)人手，都沒有把長子找回來。

妻子當(dāng)時隱